医院的手续，不知道什么时候，简化到了这种地步。
展慕华只不过说了一声“今天出院”，所有的单据，都由护士长亲自送到病房。
“展先生，这是所有的费用。”护士长的语气，带着一种明显的讨好。
笑容是服务明星般的标准，却又带着两分显而易见的谄媚。
“嗯。”可惜，展慕华头也没抬，随手签下了名字，“账单寄到展氏总部来吧，院长那里有地址。”
“是的，展先生。”护士长似乎还想磨蹭，但展慕华冷咧的态度，让她找不出借口，只能怏怏地离开。
临走前，还瞟了萧冷月一眼，似乎想不通，凭展慕华这样的眼界，怎么会看得上这个憔悴的女人。
院长在人亲自陪同展慕华，把萧冷月送上了汽车，甚至派出了一辆急救车。
“呜啦呜啦”的声音，在车水马龙的大街横冲直撞，有灯闯灯，有道走道。
“这样……不好吧？”萧冷月脸皮子到底薄，做不到对这样的待遇无动于衷。
“怎么不好？”展慕华理所当然，一只手握着她的。
半趴在他的怀里，萧冷月总觉得有几分难为情。
可是展慕华却能做到旁若无人，随车医生也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亲密的举止。
其实……一个重伤员，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我又不是急症，也用这个……”
“怎么不是？我们去医院的时候没有用，现在用也一样。”
萧冷月无语。
这样做的好处，是萧冷月没有在汽车上受更多的罪，很快就到了楼下。
一路上，展慕华没有假手他人，直接把她抱回了房间。
尽管他们不乏这样的体验，但是却从来没有感觉到，两心这样地贴近过。
随行医生留下了无数的药品，尽管萧冷月觉得自己用不上，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万一”的情况下用的。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冒着药物过敏的危险，去使用这些药品。
想必，这也是院长大人对未来老板的一点心意而已。
展慕华受得理所当然，萧冷月却觉得战战兢兢。
“终于回来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展慕华笑着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萧冷月咬着吸管，只喝了两口就松了口。
他这样的窝算是狗窝的话，大部分工薪阶层住的，那就不知道是什么窝了。
“怎么才喝这么一点？我以前看你很能喝水的，是开水的味道太淡了吧？我替你泡一点蛋白粉或者果珍。”展慕华提议。
“不用了，我不渴。”萧冷月摇了摇头。
可是下意识里，却舔了舔唇。
“是怕上洗手间不方便吗？”展慕华无奈地摇头，“我们之间这么亲密了……”
萧冷月倏然脸红，垂着眉不说话。
“你要是不喝，隔一小时我就抱你去洗手间。”展慕华眼珠一转，公开威胁。
“我……”萧冷月瞪视着他，才无奈地叹息，“我只是怕影响了你的公事，要是打断了你的思路，你的工作效率，可就大打折扣了。”
“公事和你，孰轻孰重，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展慕华说得很流利，却让萧冷月在刹那之间愣了一下。
她在他心里的地位，真有这么高吗？
一时之间，她有点走神。
“咳咳！”喝呛了一口水，结果就不可扼止地咳了起来。
“哎，慢一点喝！”展慕华急了，幸好还在最后一刻停住了手，没有往她背上拍。
要不然的话，那些有备无患留下的急救药，可真有用武之地了。
“喝得有些急了。”萧冷月赧然地解释。
她可没好意思说，全都是因为展慕华那句突如其来的话，她把他当成了情话。
“这下子，婚礼可要延期了！”展慕华一脸的遗憾。
“婚礼？”
“是啊，你的伤口，至少还需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够支持长时间的站立。”
萧冷月眨了眨眼睛：“可是，谈医生也说了，我现在还年轻，恢复得比较好的话，半个月以后就能够活蹦乱跳了。”
展慕华露出一脸的笑容：“怎么，急着嫁给我了？”
“我才不急……”萧冷月以手掩颊。
如果像乌龟有个厚厚的壳，那么她就可以连头带脸地缩进去。
脸上的红霞，就不会泄露小女儿的那副娇羞之态了。
“我也急着娶你啊，扯平了吧。”展慕华笑着说，心里多少有点得意。
萧冷月大恼：“你自说自话呢！”
“却说到了你的心坎里。”展慕华一本正经。
萧冷月噎得一张脸，更加红了。
那些苍白的底色，却没有褪尽。
“铃……”
萧箫的电话，有点不满：“爸爸，为什么你和妈妈都不来陪我？”
展慕华挠了挠头，萧冷月看得忍俊不禁。
“爸爸和妈妈要忙公事呢，等有空了一定来看萧箫，好不好？”
“都很忙吗？”萧箫失望地问。
“对啊，妈妈可是爸爸最最重要的助手呢，爸爸要加班，妈妈怎么可能不陪着啊？”
“可是萧箫也要妈妈陪啊！”
“但是妈妈已经陪了萧箫这么久了，现在该轮到陪爸爸了，下次再轮到萧箫，好不好？”
萧箫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好吧……”
“你又欺骗萧箫……”萧冷月不满，“小心以后上行下效，萧箫也学会撒谎，看你以后毁之莫及，可怎么办！”
她横过来的秋波，带着嗔意。
“如果你愿意告诉他实情，我就实话实说。”展慕华理直气壮地说。
“这……”
萧冷月哑口无言。
她唯有庆幸，萧箫不曾看到当日血腥的一面，又怎么可能会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呢？
所有爱护萧箫的成年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这一招。
“所以喽，我只能做一个喊着狼来了的小孩。好在如果我没有本事驱狼，这个世界上能够帮我驱狼的人，还真不多。”
萧冷月就算能和他比嘴皮子，也无法跟他比脸皮的厚度吧？
所以，除了偃旗息鼓，萧冷月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她气鼓鼓的样子，让展慕华觉得好笑。
“你不是说无商不奸吗？萧箫既然早晚要走进商界，不如让他先预演好了。”
他强词夺理的话，偏偏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萧冷月虽然有大把的育儿经，却在他的歪理之前，止步无语。
歪理，也是理啊！
尤其对于展慕华来说，占了一个理字，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算了，反正萧箫也是你儿子，要说教育的话，你至少也占半边天。”萧冷月闷闷地说。
蹙着眉尖的样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展慕华后退半步。
“你不止说了一次吧？”萧冷月翻了一个白眼，却因为俯卧的姿势，这个白眼少了无数的气势。
“但是每次的谎话，都不一样啊！”展慕华眨了眨眼睛。
萧冷月气结，看他得意的模样，分明是想要气死人不偿命！
“明明老大一把年纪，装什么嫩啊！”没好气地甩了一句，却看到展慕华的脸色，阴云密布，顿时暗暗懊恼。
“我真的年纪很大了？”他问。
“没有，正是虎狼之年……”
展慕华哭笑不得：“这是形容男人的吗？”
“一样啦，你这样的年龄，虽然称不上花样美男，但还称得上帅哥。”萧冷月插科打诨。
“这世界上的帅哥多了去了……”
“好吧，你算是帅哥中的帅哥，成熟男人的典范。”萧冷月毫无诚意地送上溢美之词，“英俊潇洒，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玉树临风，高大威猛……”
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靥如花。
流转的眼波，把刚褪去红霞的苍白容颜，也映得成如敷粉似的。
“你就知道消遣我，是吧？”展慕华张开五指金龙，“高大倒还好说，威猛嘛……是不是要试一试？”
“那可不行……”萧冷月缩了缩脖子，“口误，这个成语删除，按DELETE键。”
“删除无效，非要让你试试不可。”展慕华的头越来越近，萧冷月红着脸，却没有再度避开。
唇与唇，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走。
“先记下，以后连本带利一起还给我。”展慕华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很甜……”
“我还没有……”
“知道你要说什么，煞风景这一招，没人比你使得更好。”展慕华瞪了她一眼。
萧冷月低声轻笑，流转的眼波，让展慕华着迷地叹息了一声：“要一直这样的快乐，那才好啊！”
“会的。”萧冷月笑容不敛，“只要你……”
“要我怎么样？”
展慕华又凑过了脸。
“没什么。”萧冷月讪讪地敷衍。
“冷月，如果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不如说出来，老是憋在心里，不觉得难受吗？而且，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啊，对不对？”
“我不是没有资格吗？”萧冷月旧恨重提，“你不是说过，我只是你的……只要你要求我的份，而我没有……”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展慕华瞪她，“你就非要跟我算旧账不成？以前你是我的情人，现在你是我的妻子，怎么会一样！”
“妻子？”这个称呼，让萧冷月震动了一下。
“有结婚证为凭！”展慕华神气活现地说。
他说话的口气并不太认真，仿佛只是一个玩笑。
萧冷月也只能用轻松地口吻回答：“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对你提出某些要求了？”
“当然。”展慕华回答得不假思索，“有什么要求，提吧！”
“唔，守身如玉，是第一条。”萧冷月的心脏不争气地“扑咚扑咚”地跳着，脸上却留着淡淡的笑意。
眼角微扬，仿佛只是和他开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我以为你更在乎的是心。”展慕华看了她一眼。
“人心是最难捉摸的东西，就算是那些刚刚祝贺过钻石婚的夫妻，也未必就敢说能一辈子把心守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