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受伤,萧冷月没有再要求急急地跟去公司上班。
首席秘书的职位,其实还为她留着。
所以,陈洋在萧冷月终于无可无不可地从家门走进公司的时候,给她的第一副脸孔,就是——怨忿。
“怎么啦?”萧冷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萧冷月自认从不与人结怨,更何况她和陈洋的关系,向来称得上和谐。
她左右看了看,能走上这层楼的,只有他们三个,自然身边没有可以代罪的羔羊。
“你倒好,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这两个月,我过得水深火热!”陈洋咬牙切齿地抱怨。
仿佛是为了加强说服力,他还不忘举着拳头,在空中舞了两舞。
“啊?”萧冷月眨了眨眼睛,“我不记得和你有过什么特别的接触,反倒有几次小小的口角。我还以为我的离开,你会额手相庆呢!”
“你这个首席秘书的位置,那位可一直替你保留着,只说你是出去进修,根本没有派人来顶替你!”陈洋愤愤不平,“所以,我这个助理就很悲催地身兼二职,不仅要干自己的这份活儿,还要替你干一份活儿!”
萧冷月倒有点内疚了:“对不起,那个……你能者多劳……”
听起来,怎么似乎不怎么诚心呢?
“那倒也罢了,就像你说的,能者多劳,反正我也不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这活儿虽然多,也就咬着牙撑一撑得了。可问题在于,你家的总裁大人,脾气变得不是一般的大啊!”
这一点,萧冷月可不觉得抱歉了:“他的脾气,本来就不小。”
“我以前怎么没有觉得?”陈洋朝着她瞪眼睛。
事实上,就是她出走以后,展慕华才会对他的工作挑三拣四,简直比挑个情人还刁钻。
“那是你和他相处的时间太短,以后会有更深的体会。”
萧冷月说着,也不答理陈洋,直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站在门口,她忍不住抚了抚眉心。
这个办公室是她的吗?
桌子上、档案柜上,甚至连电脑键盘和椅子上,都堆满了文件。
她退出门外,看到门楣上的烫金小字:首席秘书室。
应该没错啊?
“冷月,让陈洋过来一趟。”展慕华的内线电话响起来,萧冷月拿掉了压在上面的两份文件,才能拎起听筒。
“好的。”
萧冷月把电话拨了过去,陈洋很快就从隔壁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萧冷月指是一片狼藉的房间。
“呃……因为你不在,又没法联系,所以只能把所有的文件都翻出来了……”
“每个档案盒上,我都标了目录的!”
“这也不光是我的成果,还有总裁大人的,你先找他算账。”陈洋说着,一脸讪笑地就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还夸张地用手指指向展慕华的位置。
萧冷月哭笑不得,只能认命地开始收拾。
都说破坏比建设要容易一千倍,萧冷月不知道他们造成这样的破坏现场用了多少时间,但她重新归整的工作,估计要持续两天。
“有些事你可以扔给陈洋,反正他也兼了一个来月的首席秘书。”展慕华看着萧冷月把文件摊满了整张办公室,轻描淡写地说。
萧冷月摇头:“算了吧,我怕被他追杀。”
“他敢!”
“简直像是被打劫过的……”萧冷月咕哝。
“谁让你一声不吭就走人?就算要辞职,也要提前三十天递交辞呈!”展慕华也有一腔的怨气。
虽然已经迎来了A市五十年不遇的寒冬,但展慕华穿得并不臃肿。
一件奶白色的方领衬衫,配上紫红曲线图案的领带,一下子把他往年轻的行列里,猛拉了好几岁,更衬得他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带上了两分生动。
窗外的暮色,在急雨里显得更加晦暗不明。
桌上的文件,有的翘着角,有的压折了边,真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为了找一份文件,居然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
面对自己的衣食父母,萧冷月当然不可能像对陈洋那样抱怨。
“反正已经乱了这么久,你也不用急在一时。明天再收拾吧,还能叫上陈洋,谁让他弄得这里一团糟。走吧,我们去吃砂锅粥。”展慕华差使起人来,向来是理直气壮的。
“好吧……”萧冷月把桌子的文件胡乱地归了一归,挪到一边去。
展慕华替她拿起搭在衣帽间里的羽绒服,眉头又皱到了一起:“怎么不穿那件貂皮大衣?”
“等哪一天,我身家上百万的时候,再穿出来秀一秀吧。”
开玩笑,她不过是年收入十万不到的秘书,怎么可能穿一件几十万的貂皮大衣出来招摇?
虽然展慕华给她买的衣服,都价格不菲。
但一件针织衫,就算标价后面确实长了好几个零,外人看起来,并不觉得身价会那么高。
貂皮大衣不同,哪怕是最最不领行情的小行政人员,也知道它的价值。
就算是从小商品市场淘来的吧?也总在二万左右。
况且,这件衣服的毛头,水光锃亮,看起来就很显身价。
低调做人,是萧冷月的原则。
尽管和展慕华出双入对,她想低调也低不起来。
“今天喝粥?”萧冷月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问,“这么冷的天,不如回家自己熬呢!”
“去喝砂锅粥,很暖和,有冬天的气氛。”展慕华随意答腔。
豆大的雨滴打在窗玻璃上,雨刮器的工作很是繁忙。
既然在这样萧条的天气,下班高峰期初过的大街,还是显出一点拥堵。
“这里堵车,可比高速公路那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强得多。”展慕华笑着说,“看,五步一店,三步一庄,别的不说,管饱总是够的。”
萧冷月想到被困的那一段,忍不住也绽出了笑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A城的街头,悄然兴起了砂锅粥的热潮。三五个月之间,繁华的步行街头尾两端,各开了两家。
“潮汕粥很有名的,这样的冬天来上一锅,再惬意也没有的了。”展慕华直接把车钥匙扔给了门口的侍者。
萧冷月的概念里,粥店的规模都不会很大。可是这一间粥店,却占据了整幢的四层楼。
一路走过红毯铺就的大厅,上座率之高,让萧冷月暗暗乍舌。
“现在正好是就餐高峰期,这间餐厅的生意一向很不错。”展慕华熟稔地介绍。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萧冷月干笑。
“那是当然。只要我人在A市,我的晚饭,有一半时间是在这里解决的。”
“是啊,展先生是我们的常客了。”一旁身穿修身旗袍的领位员,含着微笑说。
怎么她一离开,这位就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居然也表睐起了青粥小菜?
萧冷月一脸的古怪:“你不是吃惯西餐的吗?”
她记得以前他叫起外卖来,经常是商务套餐、牛排套餐或干脆来个披萨。
“现在开始,改吃中餐。”展慕华脸色不变,“发现晚上喝粥,更容易消化。中国人的饮食文化,确实博大精深。”
萧冷月哑然:“不必为了一碗粥,就上升到饮食文化上吧……”
包厢很小,没有一般大酒店的沙发,只是孤零零放着一张餐桌,只在墙角放着一盆发财树。
这是一种木棉科的常绿树木,大概是因为它“发财”的名字特别好,所以大凡酒店,都会随地摆上几盆。
甚至没人称呼它的学名,统以“发财树”称之。
人们总有这样美好的愿意吧?
椅子是藤制的,大约是入冬的关系,放着厚厚的椅垫,坐上去很舒服。
桌子和墙角的小几,则是仿红木。
这年头,红木的价格一翻再翻,连仿红木也身价倍增了起来。
展慕华随手就脱了羊绒大衣,萧冷月却过了好一会儿,才手脚渐暖,微微冒汗,开始宽衣。
“今年冬天,好像特别冷。”她一边解羽绒服的扣子,一边没话找话。
“冷吗?比起Y市,A市的冬天可以称得上暖和了。”展慕华却对她不声不响避往Y市的过往,尤有余恨。
萧冷月立刻无语,低头盯着仿红木板桌面。
展慕华连菜单也没翻,随口就点了几个菜,最后瞟了一眼萧冷月:“来一份水蛇粥吧。”
“好的,展先生。”
萧冷月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不知道是基于什么考虑,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先上的是开胃小菜,萧冷月嫌冷,不肯动筷。
好在不久以后,就上了热炒。还有一份鹅掌,可惜是鲍汁做的,萧冷月一向不大喜欢这样的味道。
所以,她只是意思意思地动了动筷。
稍稍舒展了一下身子,有点腰酸背痛,大概是在家里躺得太多的后遗症。
“我发现你最近很怕冷。”展慕华淡淡地说。
“一般来说,女人阳气不足,自然而然地会比较怕冷。”萧冷月不以为然。
“大概是被Y市的天气冻坏了吧?”
就知道他又会引出关于Y市的话题!
萧冷月不置可否,装作无比虔诚的样子,啃着手里的鹅掌。
好在水蛇粥终于姗姗地端了上来。
这锅粥……可真够大的!
萧冷月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锅”……
这可不是一般店里用的砂锅,萧冷月觉得一个五口之家,或许要消灭这锅粥,还有那么一点儿难度。
展慕华从容地替自己盛了一碗,然后把大勺子递给了她。
热气腾腾的样子,十分让人开胃。
萧冷月抬头,看到展慕华满脸兴味的模样。略想一想,才知道他存着看好戏的心思。
难道他居然以为她不吃蛇?
莞尔一笑,萧冷月用比他更从容的速度,盛了一碗。
服务员站在角落里,本来想过来替他们盛,看到他们这样有点诡异的神情,很识趣的站住了脚。
“味道怎么样?”展慕华问。
他的语气里,隐隐含着期待。
“很好。”萧冷月尝了一口,差点烫到舌头。
一口粥顺着喉管滑到胃部,熨贴无比。
“这里面的主料是蛇。”展慕华再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