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那么一点。”展慕华自我解嘲地笑笑。
“所以,他要利用萧箫,也并非不可能。”萧冷月苦笑着摇头。
“你放心,就算我爸要对萧箫怎么样,他也过不了我妈那一关!”展慕华先安了她的心,然后沉郁地问,“这……难道就是你离开的全部理由吗?”
萧冷月诚实地摇头:“不是。”
“还有什么理由,一起说出来吧!”展慕华心烦意乱地扯松了领带。
“也许是怕再次受到伤害。”萧冷月淡淡地笑了一下。
胸腔里的空气,似乎被挤了出来,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唯有紧紧地握着枕头的褶子,才让她觉得可以聚集更多的勇气。
面对展慕华,她总会生出逃走的冲动。
无关于他的能力,或者是因为在他手里丧失了太多的第一次。
包括心灵和身体。
“跟我回去吧,如果你还想见萧箫的话。”展慕华凝视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地丢下这样一句话。
萧冷月立刻警觉地眯起了眼睛:“你想要做什么?”
“如果你不跟我回A市,我就把萧箫送到英国去念书。”
“不行!他……还那么小……”萧冷月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简直轻若蚊蚋。
这只是他想迫她就范的一种手段而已。
他只是用这样的手段,把她再度逼回A市而已。
难道,他真的能够狠下心肠吗?
也许仅仅是为了做给自己看,他也会下这样的决心。
“如果做妈妈的都不在,萧箫还留在展家做什么?你能狠下心离开,我也能狠下心让他离开!”
“你妈妈……她不会同意的。”萧冷月在惶恐里,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以何吟秋对萧箫的宠爱程度,她不会允许展慕华把萧箫送到千山万水之外的地方。
“我的儿子,最终的决定权在我的手上!”展慕华冷笑。
萧冷月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展慕华当然是有这样的能力。
如果他真是发了疯,倒霉的就真是萧箫了。
她的离开,是以展慕华爱萧箫为前提的。
也许她高估了萧箫的魅力,低估了展慕华的决心。
“慕华,你不过是要我回去而已。但是,你确定我回去对你好吗?你终究要结婚……”萧冷月还是想要说服展慕华放了自己。
“蒙你所赐,我已经结婚了。”展慕华笑得很阴森。
“我们的婚姻……”萧冷月苦笑,低低地说,“明知道只是一种权宜。现在目的了达到了,萧箫拥有了合法的身份,我们可以解除婚约了。”
展慕华沉下了脸:“这个决定,只有我才有权利来下,我想你已经忘记了吧?”
“我只是更加耗不起而已。”萧冷月笑得更加苦涩。
“如果要离婚,我也会像李香山和芒果一样,举行一个离婚仪式。”展慕华冷笑,“所以,在没有举行仪式式之前,我们不会离婚。”
连新鲜出炉的贺岁片《非诚勿扰2》都用上了……
萧冷月失笑:“有了婚礼,才有离婚仪式。我们连婚礼都没有,哪里还谈得上离婚的仪式?恐怕到时候,宾客们个个都会瞪在眼珠子了!”
“也许,我会改变主意,一辈子都不会放手。所以,你大可不必为自己找一条后路。”展慕华说着说着,语气又开始不稳。
萧冷月真是个极品,每每可以把他的怒气撩拨到临界的边缘而不自知。
“那将是我万劫不复……的命运。”萧冷月低低地说了一句,语声含糊,几至耳语。
她通往希望的道路,已经开始荒芜。
年少时候的梦想,在那个冬季来临之前,还仿佛可以豪情万丈地去追寻。
如果早知道,踏进咖啡馆的那一刻,那片刻的温暖,要用半生的苦难来偿还,她一定宁可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被冻毙在屋檐之下。
展慕华离得有点远,因此只是看到她嘴唇的翕动,而没有听清哪怕一个字。
“你说什么?”他皱眉。
“只是在想,如果我现在就死去,你会不会为我掉一滴泪。”
萧冷月轻浅的叹息,夹杂在凄凉的语声里,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在悄然到来的寒冬里,阶前已经蚀满了苍苔。
雨季过后,叶子便开始凋零。
就像她的生命,在二十岁那年开到极致,在自由里飞翔了两年之后,竟然一脚踏进了更深的桎锢。
“不会。”展慕华干脆利落的回答,甚至没有一点犹豫。
萧冷月的心,冷了再冷,连南极的冰川,也许都会比她的温度高上零点一摄氏度吧?
抛弃了任何掩饰之后,裸锃于肆虐无忌的霜雪之中的,只有她岑寂的足音。
她终究不过是他生命里一个匆匆的过客,哪怕他曾经为了自己情动。
只是情动,而不是心动。
萧冷月哪怕为了那一个“动”字,也曾经企盼过。
可是他的话,把她那点一点小小的、可怜的希望,打得粉碎。
哪怕是鳄鱼泪,他也不会为自己落下一滴。
“别给我弄得七死八活的,我要你健康地活着,和萧箫一样。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把萧箫怎么样!”
只会这样的一百零一招。
看准了萧箫是她的死穴,可是他难道忘了吗?
萧箫也是他的儿子!
萧冷月怒得气血翻涌,喉咙口的血腥味,再也忍不下去,充斥了整个口腔。
她想要打落了牙齿也和血吞,可是腹部一阵翻涌,忍不住就全吐了出来。
“冷月!”展慕华看着她衣服前襟上的斑斑血迹,大惊失色之余,想也不想就扑了过来,“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胸口闷闷的感觉没有了,萧冷月倒觉得这口血吐出来,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她甚至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像是一个将被溺毙的人,好容易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似的,贪婪着吸食着空里的氧离子。
也许是展慕华的声音太惊惶,以至于惊动了室外的人。
“怎么了?”成家兄弟听到动静,想也不想地就撞门而入。
萧冷月低头,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才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没有什么,我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神经……我又没有在老虎头上拔毛,他就这样跳起来干嘛!”
她说得轻松,笑得轻松,似乎那口血并不是她吐出来的。
展慕华看着她的笑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甚至有一个荒唐的念头,那不过是她预先藏起来的颜料而已。
成怀义怀疑地问:“真的没有什么?”
萧冷月愉快地点头:“当然没有什么事!”
成浩退出去的时候,咕哝了一句:“脸比刚才还白。”
展慕华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半空中。
来不及去想这扇门的牢固程度,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脸。
成浩说得对,如果说她的脸色刚才还只是像宣纸,现在就是比宣纸还要白。
最后一丝血色,也从她的两颊被抽了出去。
如此的触目惊心。
“你……真的没事吗?”展慕华忘了他的愤怒,心里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痛。
那口血,像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似的,肺腑里有一刹那的空茫。
还有慌乱。
“有时候吐血不是坏事,至少胸口那团堵着的伤,就被清理了出来。”萧冷月笑得一点都不勉强。
只是眼皮却渐渐地沉重。
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管。
可是不行,他们还在谈萧箫的事呢!
她努力地撑开眼皮,展慕华的脸在眼前放得很大。
脸上的表情,却看得不太分明。
“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萧冷月的拒绝,无比的干脆。
“你这样……”
“我只要睡一觉就好了。”萧冷月的眼皮耷拉下来,干脆用手指抚了上去。
“那你睡觉吧,我……守着你。”展慕华的担忧,从来都藏在心底。
她虽然脸色白了一点,但精神看起来倒还是不错的。
展慕华勉强自己放下了心,扶住她的背部:“我给你上一点药吧。”
“又没有破皮,上什么药啊……”萧冷月摇头,眼睛终于闭了起来。
“那你……”展慕华话音未落,萧冷月已经像得了圣旨似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睡千年,不用再醒来。
事实上,她睡得并不好,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小时过后,她就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
“萧箫……”她喃喃低语。
“做恶梦了?”展慕华拿出面纸,替她拭去额上的冷汗。
“没。”萧冷月有点怔忡。
事实上,她这样算是做梦么?所有颠倒的迷梦,根本连一点踪迹都握不到。
杂乱无章地让她以为,她的生命已经终结到了虚无。
房间里的灯都熄了,只有一盏小夜灯,还插在墙壁上,发出荧荧的光泽。
展慕华的脸,显得有点朦胧。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在她视线渐渐变得清晰的那一刻,就已经在灯光里溃散。
“你睡得不安稳。”展慕华随手合上了自己的手提电脑,半蹲在她的床前。
事实上,电脑根本是白开了,他的目光,根本没有一刻聚集在公事上。
眼里眸中,全都是她在枕上辗转的样子。
“我睡了很久吗?”
“不,只有一个小时,要喝水吗?”展慕华注意到她的唇,干涩得几乎裂开。
“谢谢。”萧冷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觉得喉咙口,也快冒出烟来。
有一把火,在肺腑里熊熊地燃烧着,让萧冷月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她现在的状况,是否有必要去一趟医院。
就算内心深处,对那里再有恐惧感,毕竟还是和生命的重量,没有办法比较的。
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自虐的念头,背心撞上的床沿而已,她没有这么脆弱。
或者,只要长长地睡上一觉,所有的问题与不适,便可迎刃而解。
水端到她的嘴边,她想要伸手,展慕华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萧冷月无奈,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咳!”
含在嘴里的水刚刚咽下,却又被呛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