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冷月白着脸,倒吸着凉气。
“你这样……还是要进医院才行,伤口不大好处理。”展慕华不是医生,看着青红一片的小腿,又悔又疼。
起因不必说了,虽然和自己沾着一点转弯抹角的关系,毕竟还不是自己。
但后来强拖着她爬楼梯,可就是……
连展慕华都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份。
当然,只是有一点点儿。
就为了那个沈振浓的出现,就让自己乱了阵脚,看到她的痛苦,竟然会觉得快活?
“不去!”萧冷月立刻反应,转而又软软地相求,“别送我去医院,这个伤真的不太重的,到了医院也就是消炎消肿之类的,没有其他办法。”
展慕华又气又恨:“真没想到,玉环的出脚这么狠……看来,她也是个……”
他的手指微一用力,把萧冷月痛得“咝”倒抽一口凉气,因此没有注意他对盛玉环的评价。
“啊……呃……”展慕华有点尴尬,“你……要不,我先给你吃颗止痛药,再替你消毒吧……不然的话,很痛的。”
萧冷月很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会很痛,可是……那些止痛药我不能吃,所以说去医院也一样。而且,那些护士下手,更没有轻重。”
“那……你吃得了这个痛吗?”
萧冷月很认真地想了又想,才缓缓地点头:“嗯。”
她不想发炎,弄到不可收拾,再怕痛也只能承受。
盛玉环,可真是狠啊!
展慕华小心翼翼地替她剪下丝袜,用清水把伤口周围都抹干净。
拿着一瓶双氧水,瓶口半倾,却半天没敢放上去。
萧冷月咬着牙,提着心,甚至闭上了眼睛。
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感觉到药水流下来的刺痛感。
忍不住睁眼抬头,却觉得清凉的药水,流到了腿部。
“啊!”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很痛吗?”展慕华的手有点抖,停止了消毒的步骤。
“当然痛!你……”萧冷月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故意在捉弄她吗?
她做好了准备,他没反应。她的气刚泄,他倒毫不怜香惜玉地在她的伤口处大加蹂躏。
他……简直生来就是为了折磨自己的!
想想自己的前二十年吧,虽然算不上顺风顺水,可是至少还能够平静度日。
白眼受得多了,当然会有怨怼。
但是……
“你要不要继续消毒啊!”萧冷月愤怒地瞪着泪眼。
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伤口的痛,都要分两次让她承受吗?
展慕华的手颤了一颤:“你痛得厉害。”
“痛得厉害也要痛啊,至少比这样零零碎碎的痛要好吧?”萧冷月气怒交加,泪花闪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你对自己,可真狠……”展慕华苦笑。
萧冷月愣了一愣,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三年前,为什么要离开呢?现在还不是又回去了吗?”展慕华把伤口处理好,看着萧冷月一脸的惨白,心里软软得难受。
“因为不得不离开。”萧冷月淡淡地说,“你明知道,我是被学校开除的,家里也容不下我,还能怎么样?”
“刘晴玩的那一手算不得漂亮,你不会向我求救吗?”
“她是你的未婚妻,而且当时你需要刘氏。我就算向你求救,恐怕除了金屋藏娇,也不会对我倾注更多的同情吧?”
展慕华瞪视着她,在她的眼里,他就无情到这样的地步吗?
但是,他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反驳。
“可是,盛玉环的这一脚,你总可以向我求救吧?”
萧冷月诧异到了极点:“你们不是世交吗?我只是你的女伴,恐怕就算在你的面前被她踢死,你也不会和她反目的。”
展慕华瞪着她,竟然还是无法反驳。
心里一遍遍地想,是这样吗?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伤得这么重!”展慕华的愤怒,也许带着心虚。
盛玉环对他的情愫,是他在潜意识里可以预见的一部分。
萧冷月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不管伤得重不重,都是我吃了亏的。要不是我痛得站立不住,我好像不会因为考虑你的立场,而忍气吞声吧?”
想到萧冷月和刘晴的针锋相对,展慕华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我以为三年以后,你的锐气已经被磨平了。”
萧冷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一条细细的血痕,在嘴角漾开。
“你……冷月!”展慕华吃惊地叫了起来,萧冷月却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回答他一个字。
“冷月!”
展慕华又叫了一声。
萧冷月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安静地入睡,眉间是隐忍的痛楚。
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她的唇瓣,已经被咬碎。
“真是个……”他心情复杂,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到床-上。
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到了极点,仿佛她是他最珍爱的那套白胎细瓷,稍一用力,就会碎成一地。
这时候才昏睡过去,萧冷月单薄的身体里,究竟掩藏着多少让人惊异的能量?
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安详的睡颜,展慕华的目光复杂难懂。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五官,一一描摹。仿佛从来没有看清似的,沿着肌-肤细腻的纹路,柔和地滑下,直到小巧精致的下巴。
在他的概念里,女人一向是脆弱得一拍即碎。
眼泪是她们最有效的舞器,通过软化男人而达到她们的目的。
可是萧冷月却让他震撼,她窄窄的双肩,承受的痛苦让他也为之心颤。
“你呀……”他浅浅地叹息了一声,目光竟然舍不得从她的脸上移开。
桔黄色的床头灯,打在她的脸上,光洁的额头和睫毛的剪影,营造了更为立体的形象。
饮下的那坛桂花酒,渐渐地变得苦涩。奔涌的感情,复杂得让他一时半会也无法体味出来。追逐着她的心跳,他终于平躺在她的身畔。
思想之雾,弥生在心脏最隐秘的峡谷。
起伏的心潮,深深地刻下了一个名字:萧冷月。
他闭上了眼睛,却不敢陷入深睡。
麻醉药对萧冷月没有用,消炎药也不敢给她多吃。
半夜里,萧冷月是被痛醒的。
“唔……”呻-吟发出的第一声,就把展慕华惊醒了。
“冷月?”他侧身。
“嗯。”萧冷月低低地答应,眼睛微睁,明亮的目光在他的灼灼注视下,黯淡了星光。
“很痛吗?”展慕华低声问,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认的疼惜,“我问了于医生,有一种止痛药,也许你可以吃的。”
萧冷月眨了眨眼睛,似乎因为他的态度,而感觉到迷惘。
展慕华没有什么把握地说,“或者……”
“不用。”萧冷月摇了摇头,“现在不那么痛了。”
展慕华哑然失笑,现在的痛应该不如用碘酒和双氧水消毒的时候。
他……或者是真的小看了眼前这个女子。
“我……”萧冷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想喝水。”
“好,我替你倒。”展慕华想也不想,就翻身起床,接了一杯水,自己先喝了一口。
萧冷月愣愣地看着他,直到杯子送到她的唇边,后颈被他轻轻托起,才恍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