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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恍如隔日

欧阳皓月半梦半醒之间看到许久未见的师父捏着自己的脸,以为是在做梦,从没想过相信,迷迷糊糊间跟着也滑稽的拍了拍自己的脸,一阵疼痛才发觉这是真的。

“师父——”他一蹦而起,师父怎么突然回来了,是因为闯了桃林惊扰了师父么?这反应也太快了吧?

南渊看出他的困惑也不多说,抱着晴风转身,那时候的他仿佛一位慈爱的父亲,手里抱着小的,后面跟着心里七上八下的欧阳皓月,穿越丛林,走过几条崎岖的小路,回到殿中太阳已缓缓下落,留下些许残阳慵懒的赖在山野间,很快就被夜幕吞噬。

素来低调的他,这次也依旧从后殿而入。

“掌门师兄.”雨吟看到南渊便迎了上来,一脸的惊讶和茫然,不知师兄为何毫无征兆就回来了,而且还抱着晴风一同而归,是晴风惹了什么麻烦么?

“把她放回床上睡吧!”南渊温暖的道。

“好的。”雨吟小心翼翼接过晴风,退下身去。

“你跟我来。”南渊冷而严厉的叫着身后的欧阳皓月,头也不回,径直向藏书阁走去。

“哦。”欧阳皓月悻悻的应着,他怎会不记得,曾经信誓旦旦答应师父不告诉也不带任何人去桃林仙境,如今自己违背了与师父之间的约定,自是心虚。

南渊走到藏书阁前,门迎风而开,这里的一切仿若修行千年般,具有极高的灵气,自行感应迎他而开。

“罚你把离隐仙律抄三遍,抄完之前,不许出来。”他心里确实生气,不为其他,如果他实在想带晴风去,可以跟他说,难道他就这么不相信他这个当师父的么?但他毕竟是个孩子,罚他抄书只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错了,更重要的是增长学识,文武兼修。

“啊..不要啊师父,呜呜呜…”天呐,离隐仙律共计32卷,不仅仅是仙岛规矩,还有仙岛地处概况、天文地理、星空占理等等,但凡天地间有一点点涉及到离隐仙岛的都在里面,师父呀,我错了还不行么?欧阳皓月眨巴眨巴婆娑泪眼,委屈的看着师父。

“不行,不许哭!!!”南渊仿佛把他的小心思一览无余,直接就拒绝了。

可怜的小欧阳皓月呆呆的坐到窗前,看着夜空中高高挂起的那一轮金钩,繁星闪烁,似乎都在笑他被师父罚抄,也似乎都在跟他遥相呼应,至少还有它们陪着他。不过一想起白天小晴风开心灿烂的笑容,不禁跟着嘴角得意扬起,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使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依然会义无反顾,毋庸置疑。

南渊在离隐南山住了百年之久,因一直无法面对心中那份愧疚,鲜少下山,如今为送晴风回来方才下到大殿,虽天色已晚,并无倦意,遂四处走走,看看仿佛许久未亲临的离隐仙岛,不知不觉来到离隐仙山的主殿,这是往日与其他仙君议事之处,如今也是荒凉之景..自那次之后几乎再也没有来过。

殿内依旧富丽堂皇,高贵却不庸俗,殿内八棵仿若参差不齐小树般的烛光架承载着各类巧夺天工的雕刻图纹的烛台,每一盏烛台都仿佛如栀子花枝桠上盛开的花朵,星星点点,照亮了大殿内每一个角落,殿中三足鼎里正飘散出清幽的佳楠香,此香乃熏香极品,对静气宁心,颇有功效,台阶上高高在上的三方座椅显得那么遥远,想必这一切都是雨吟在打理吧!他的心里装满了责任和使命、但深邃眼眸里似乎还有一丝复杂的情感,任谁也看不透他的深沉。

“雨吟,晴风如今可好?”雨吟不知何时已跟在他的身后。

“挺好的,活泼开朗,热情大方,而且很懂事,让人轻松不少。”雨吟微微鞠躬,不假思索的回答,南渊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希望以后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她也能一直保持这份开朗热情。”

“掌门请放心,她一定不会辜负您当初为她取名的初衷,成为一个温暖如晴,清爽如风的孩子。”

当初他在那场浩劫中逃生,带回了晴风,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灵珠,看着她在自己怀中黯然失色,又因身份特殊,想到她的宿命如此,希望她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波折都能以阳光开朗的态度去面对,为她取名晴风,并将她放在菩提树上吸取百年精华,最终幻化成形。

“恩恩,希望如此。”南渊轻吟一声,随即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觉间,几百年过去了,当初的襁褓里的婴儿如今也长成活蹦乱跳的女童了。

“没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南渊接着道。

“是,掌门也早些休息。”雨吟行礼后欲离开大殿,不料南渊开口道:

“还有一事,现在他们都已渐渐长大,一定要封锁消息,当年的事不要让他们知道,尤其是欧阳皓月,遇事聪颖执着,一旦被他知道些什么,恐怕不眠不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至于晴风,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南渊只想他们两个孩子可以快乐无忧的长大,哪怕他们永远都不知道,他也是乐意的。

“好的,请掌门师兄放心,已经吩咐过了。”

“早点休息。”南渊挥挥手,示意让她回去。

南渊自己却未出殿,而是径直向后殿而去,穿过金碧色的殿堂,走入空灵如洗的夜色中,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步子,绾髻竖起,发丝飘逸,冷峻的面容下着一袭青衣在后花园几经回廊,来到一片假山巨石中,围绕的藤蔓紧紧将巨石缠绕,仿佛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般的难以分割。

南渊轻抬手指至胸前,一阵银色晕光亮起,光束锋芒有力,外围伴随着星星点点的圆圈,颔首默念心诀密语,忽略抬手臂,“飕飕”几笔飞快划在风中,银白色方格般的几道幻影映入无边的夜空,似八卦,似五行,随着他的手法移动,但终究看不清楚,寥寥几笔阵法已解,一道金色屏幕闪现,伴随着些许经文般的字样。几乎照亮了半边后花园,南渊身形一闪,便同这道屏光一同消散在寂静的回廊,世界迅速恢复到一片黑暗。

里面另是一片洞天福地,仿佛是一个岛中岛,只见四面绿水环绕,薄薄的迷雾萦绕在黑暗的月色中使这里更添几分神秘,仙气缭绕,别具一格之处在于岛上只有若隐若现的一颗参天大树,即使数十人环抱也不够完全将其圈住,且近有百米高,近看枝枝挺拔直指苍穹,叶叶相生经络清晰,枝繁叶茂,俊秀似迎客松,坚韧似白桦,周围遍布绿莜莜的小草,与之前的桃花林相悖,这里虽满园春色但几乎看不到一片花瓣,而且此岛的规模也远远小于正常的岛屿,似乎这整座岛只为这一棵树而生,相传它是古神赤脚大仙在南海之上仙化而成,这棵树,就是离隐仙岛世代守护的菩提幻真树,也可说是这颗菩提幻真树守护离隐仙岛千百年。

小草上零零落落散着层层枯叶,细看每片枯叶上都有一个名字,这是离隐仙山的命脉所系,每个离隐仙山的弟子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一片,或生气勃勃,或苍绿脆脆,或略带萎靡,而地上的那片枯叶,则是那次浩劫中牺牲的弟子,是他一直不敢面对的最亲切的人,自那以后,他便不再与人亲近,因为他内心深处深深的害怕着这样的离别,甚至到了不敢再靠近的地步。

菩提幻树不仅是实际存在,而且还是离隐上下三千弟子随身悬挂在腰间的菩提叶的影形,他们随身悬挂的菩提叶表面无异,但其实每一片都独一无二,根据菩提幻真树上与之相对的那一片,便可看出每一位弟子的状态。甚至只要在树下喊出那一片的名字,页面就会散发出通透的银色亮光,点名答到般遥相呼应,幻幻真真,非实非虚。

仙雾缥缈,南渊走在水面上如履平地,长衫垂落,不紧不慢来到菩提树前,看着飘落的那些菩提叶,默默无语,黯然神伤。

“师兄来看你们了!”南渊失魂落魄的盯着地上的枯叶许久后才勉强挤出几个字。与这平静微亮的夜空不同,表面镇静的心里早已悲痛万分,似波涛汹涌般腾山倒海,哪怕隔了上百年,心中的悲痛依然没有减弱分毫,只是变得更加沉默了,他趁着月夜星辰的光辉弯腰默默的将枯叶一片一片拾起,分外小心的放入掌心,仿佛稍不留神就会将他们捏碎,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全部一片片收集好,环绕并紧挨树根处摆放,双手合十,盘膝而坐,在菩提树下念起长生诀,枯叶逐渐化成斑斓的五光十色晶莹的珠粒,缓缓升起,似烟花般绚烂,一番闪耀之后,纷纷在空中破碎,飘散风化成为一片白透的花粉,散落在菩提树根部,落叶归根,他用这种方式将师弟们接回了离隐山,永远陪伴在菩提树下,永恒驻愿。

退回水面后,依旧是稳如平地,单脚轻踮脚尖,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孤独的背影在这幽蓝的月色下俊逸飘仙,但又神圣而不可侵犯,倏地突然飞身,稳稳的站在菩提树枝上,俯身见一棵细枝上悄悄的冒出细卷,那是只有一片新叶的并蒂,缺席的这一叶他早已了然于心,看着凝结着露珠水儿的细卷,轻扬嘴角,默念心诀,带着金光的晴风二字便印在了那片还未展开的细卷上,此时他的心中有逝去的哀伤,也有新生的喜悦,五味杂陈,人生的轮回在此刻显得格外明朗。

他幽幽的转过身去,发誓哪怕隐世千年,也决不再让离隐仙岛卷入仙魔斗争中,南渊将那片寂寞的夜空遗落在背后,虽然早已领悟烟花的绚烂仿佛生命的无常只是一瞬间,随后便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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