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食用的野果并非寻常野果,而是鬼谷峰特有的灵邪果,就像这鬼谷峰一般虽名为鬼谷峰,可看起来比寻常山峰更加秀丽逶迤,然而却别有洞天。
灵邪果味甜而甘清,修仙之人若食入体内,它会迅速与人的血液融为一体,此时感受清冽异常,继而贪婪的吸收修仙之人的精气,所以往往会让人产生一种虚幻的饥饿感,愈食愈饿,灵邪果亦会更加猖狂,趁机窥探人所有回忆和情感,甚至得知连本人都未曾发觉的执念,世间之人又有几个能逃出一个情字呢!
它会利用人心底最深的痛慢慢陷入爱的虚境中,过眼云烟间,便是一生,若非意念坚定,或者本就无痛无爱,几乎不可能醒来,将永远沉睡在鬼谷峰上,即使有幸醒来,所经历过的梦境也会随着灵邪果一起消散,让人只觉经历一场寻常的梦,这是它的邪,然世上唯有灵女不受蛊惑,反而能增长她们的灵气,这便是它的灵,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人知道,那便是这背后的掌控者——晨曦。
他最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尽管他们才闯到半山腰,但早已彻底暴露沦陷在晨曦的掌握之中,仿佛一张张洁白的宣纸,任他书写描画。想要度过此关,安然醒来已是不易,问鼎山峰更是谈何容易!
最先陷入梦境的就是紫槐,她梦境中的世界竟是如此荒凉,炎炎烈日下一片哀鸿遍野之声中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脸上满是淤泥,眼睁睁的看着故乡的饥荒、瘟疫、甚至亲眼目睹弟弟妹妹的夭折,在凄凉绝望的嚎啕呜咽中被蓬莱掌门巽不凡带走,这段原本美好的童年时光从此成了她最可怕的噩梦,原来这便是小时候的她。
陷入梦境的她不断哆嗦不断挣扎,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她想要醒来,迫切的渴望着,这是她心里最不愿重现和面对之境,是她心中无法磨灭的痛。渐渐的时光流转到被巽不凡带走之后,那时候的她不再挣扎,痛楚不堪的神情也逐渐缓解散开。
直到旭日击退黑暗,蓬莱仙岛之上,这里没有饥荒、没有瘟疫,没有猛烈的炙阳让人赤痛难耐,只有缭绕的云雾,仿佛闻所未闻的海市蜃楼,只有一层不染的华丽宫殿,而整个故乡没有一样东西可以与殿上的一砖一瓦相提并论,眼中只有飘逸亲切的仙女,身着彩虹编织的锦衣流袖,飘飘欲坠。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温煦,和谐安宁,而这一切是巽不凡带给她的,从那一刻起,她便决定,她一定要报恩。掌门什么都不缺,唯独对女儿世倾宠爱有加,那也成了她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从此以后,她便跟随世倾,然而就算她用生命去保护世倾,也不是因为世倾在她心中有多好,而是为了报恩,在她的心里没有最爱,只有恩情。
她虽独善其身,衣食无忧还学得一身仙法,但茫茫人海,除了蓬莱仙岛她也不知还能去哪里,满眼之间,尽是他乡,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是她想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牵挂,心空似海如止水,仿佛是一场终身流浪的旅途,没有终点希冀,仿佛漫无边际之海的一叶孤帆,没有港湾停靠,就算是梦境,也留不住一颗没有希望的心。
欧阳皓月陷入迷雾般的世界,朦胧不清,似混沌初开的天际,身体没有任何重量的随空气悬浮,偶有白云俏皮的将他盖住,这是哪里?他不断问自己,没有恐惧,没有痛楚,只有新奇。欧阳皓月与紫槐相反,他虽是一个没有噩梦的人,却有太多的放不下,他放不下师父,放不下师妹,放不下离隐仙岛,目前为止他心里最美的梦境就是师徒三人在桃花林共舞的时光,旁边却悄然的多了一位观众,他努力想要看清靠近,但似乎永远隔着已定格的距离,无论怎么靠近,都无法跨越那道鸿沟,看过去只隐隐约约的一个发光婉约柔美的身影。
“你是谁——”欧阳皓月问她,那人却转身衣袂飘飞而去。
“别走啊——”他欲乘风追去,却被师父阻止,无论怎么挣脱都逃不掉,任凭那一抹琉璃白逐渐与天际融为一体、越来越微弱,最终消散在桃林边际,黯然失神之际师父和晴风也在刹那不见了踪影,空留不知所措的自己傻傻站在原地。
“师父、晴风——不要离开我。”不知怎么,他在桃林撕心裂肺的嘶吼,脸上清秀的轮廓都变了形的呼唤着,仿佛要唤醒沉默的天穹,原来失去身边之人的孤独,才是他的噩梦。
灵异走在一条挂在两道悬崖峭壁边缘的栈道,周围绿野环绕,山峰下是一片火海炼狱,稍不留神,便会坠入万丈深渊。这里没有清风、没有花草、没有阳光、没有雨露,甚至没有空气,只有让人窒息的痛,万剑灼心,那是他的仇恨,已经掩盖心中所有的情感,在火海中,他痛苦的翻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数不清过了多少岁月,慢慢的,渐渐的,他适应了这里的温度,变得麻木,习惯烧炙的痛楚,终习惯了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默默承受这样的煎熬和痛楚数百年,仿佛只有在这熊熊烈焰中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然而这样的平静却在某天忽然被打破,隐约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向他靠近,即使她被周边的烈焰所侵蚀,也依然散发着纯净无暇的光芒,仿佛头顶上掠过的一阵清风,丝毫不沾染火焰的咆哮和怒吼,甚至没有一丝抱怨,一步一步的向坚定的向他靠近。他被这股清风惊动,从燃烧的火焰中睁开眼远远望去,想看看这千百年来第一个冒着烈焰无畏向他靠近的身影,他慢慢的走过去却发现,当他越靠近烈火燃烧的愈加肆虐,似乎要生生将她融化,近在眼前的身影让他感受到一股熟悉又清透的芬芳馥郁,她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弱,似乎要被这烈焰彻底吞噬,终于在光芒尽散的刹那他看清她熟悉的笑颜和一抹新鲜的粉红。
“晴风——快回去!”他悲怆的呼喊,不要靠近他,他抵不住她的倔强,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步她也未曾回头看过一眼,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朝她奔驰飞去,抓住她最后一丝气息,在他触碰她的瞬间熊熊烈焰似乎也为之动容,尽数随风消散。其实那股烈焰就来自他心里,当他看到她被烈火所伤,他已于心不忍,当他决定抱紧她的那一刻,火焰就彻底被她那清水般的纯净浇灭,残留一阵清风,那一刻他才彻底看清周围的世界是原来是那样的清秀美好、色彩斑斓,这,都是她带给他的。
世倾和晴风被欧阳皓月的暗掌击晕,因不受灵邪果影响,二人只是沉沉的睡着了,任由灵邪果在体内修复着这些天来损耗的真气,起色也开始恢复以往的红润剔透,加上灵异昏迷前设下的结界,没有任何声音的干扰,更是睡得一片鼾香。
“小姐,小姐,晴风,欧阳皓月,灵异.”无所留恋的紫槐因为有世倾为她灌输真气,最先摆脱梦境的约束,在恍惚中醒来,看着躺成一片的众人不知所措,踉踉跄跄,一个一个的呼唤,却没有一个人应答她。
欧阳皓月和灵异都陷入深深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她拖着沉重的身躯趴在世倾旁边,不停的呼唤。
“小姐,小姐,你一定不能有事,掌门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赶快醒过来吧,小姐,你不要吓我。”
“小姐,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本就是孤身一人,死不足惜,小姐…”
渐渐的,她竟泣不成声,虽然梦境中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但她知道昏迷前是世倾为她输送真气,抵抗灵邪果的毒,没想到,世倾小姐竟然为了救自己.她感动也伤心、甚至有些无地自容。一直以来,大小姐对她来说,只是为了报恩罢了,而世倾却是如此真心待她,紧要关头,始终未曾放弃过她,自己本就只是一介女仆而已,有何值得世倾厚待。
“小姐,你若走了,我绝不独活…”紫槐悲从心来,无力的瘫软在世倾旁边。
世倾虽然未曾睁眼,但紫槐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她怕紫槐做傻事,逼着自己醒来,眼角还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别.说傻话。”她从没想过,冷漠少言、无牵无挂的紫槐会为自己如此伤心。
“小姐,小姐,你醒了——”她摸爬着扶起世倾,破涕为笑。
“我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紫槐再也压抑不住,抱着世倾哭得像个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她终于有了羁绊。
“傻瓜,我不会有事的。”世倾轻轻拍着紫槐,轻声安慰着,心里亦是无限慰藉,眼里虽然噙着泪但依然挂着温柔的微笑。
“世倾,你们在干什么?”晴风被紫槐的哭泣吵醒,睁开眼,一头雾水。
“没事。”世倾轻轻的推开紫槐,擦干她脸上的泪痕。
“你怎么样?没事吧?”世倾刚刚只顾着感动,竟然忽略了躺着的三人。
“没事。”晴风摇了摇头,一觉醒来,似乎睡得不错,更加神清气爽,满意的咂了咂嘴。
“师兄——”
“灵异哥哥——”
晴风扭头欲叫醒沉醉的两人,只见两人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的痛楚,他们已沉浸在晨曦一手编排的梦中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们怎么了?”晴风看着世倾和紫槐。
“不知道,我刚醒来就见他们眉头深锁,许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世倾推测道。
“那我们赶紧将他们叫醒,师兄——”晴风使劲退了退躺在地上的欧阳皓月,无奈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灵异哥哥——”灵异亦是一模一样,晴风便感事情不妙,神色变得慌张起来。
“晴风,你别着急,先让我看看。”世倾略懂医术仙法,即使不能全解,也能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