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山脉。
郁郁葱葱的树林一望无际,为矗立在远处的高山,披上翠绿的妆容。稀薄的云雾笼罩在山脉的顶端,如轻纱般飘渺。初升的朝阳挥洒着金黄色的光芒,装点着整个世界。
追随着蜿蜒的小道,跨过溪流横飞的山涧,漫步在野草和野花之间,踩踏着突兀光洁的岩石。便看到一幢雄奇的塔阁静静的伫立在茂密的丛林深处。
塔阁四周坐落着些许低矮房舍,大多成排而列,偶尔有几座零散坐落在角落里。
江云猫着身子,小脑袋从门缝里慢慢探出来,灵动的大眼睛环顾了下四周环境,显得十分谨慎。
昨天趁着虚言有事,自己偷偷溜出去玩,落下了功课不说,钱百万那件颇为拉风的袍子也给糟践了。要是被发现了。呵,江云觉得他的日子以后会很难过。
‘呼,’见四周空旷无人,江云站在门口长出口气,心中有些窃喜。
他自己独自住在东边角落的屋舍里,虽说平时人迹罕至,但是按照最近一段时间的作息规律来说,虚言老道早该把自己拽起来了,而他也应该在门口修炼才对。
“那老杂毛事情还没解决完吧。”江云对眼前的局势下了一番定论,自觉得意。
经常被人管着,忽然之间没人管了,此时江云心情的爽利,真是让他难以言表。如此,做点平日里想干却又不敢干的事情,想来是极好的。
他学着长辈的样子,在院中负手踱步,口中自顾念叨:’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由他学来,倒是有些滑稽。
踱步至平日里虚言老道打坐练功的地方,指着那虚言平日里坐的蒲团,学着成年人的语气,慢悠悠的开口。
‘虚言啊,你可知道你最近这段时日做的可是有些不对。‘
’学生不知,还请先生示下。‘
看那样子,江云竟是转了自家的身份,一人分饰两人,教训起长辈来。虽然眼前没人听他’训导‘,但却不妨碍他自己的兴趣盎然,转过话头,便开始对人家的功法品头论足起来。
话说,江云对长辈给他的功法,意见可是很大的。
‘你那’洗髓引‘可是自己编纂的?’
江云昂首挺胸,负手而立,缓缓开口。问完话,便又自行坐到那蒲团上,学着老道的语气,自问自答。
‘先生明鉴,那的确是老道历尽千辛万苦,经历九死一生,躲了诸多劫难才得来的啊。确实是上古启元的一流法门啊’
’你还嘴硬,莫不是当我眼睛是摆设不成。你平日里一边看着我练功,一边在那里写写算算,难道不是在记录你的实验成果?‘
’先生,我没有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你是个什么秉性了。虚言啊,你看看你这道号起的。唉,你的话,怎能当真!‘
’冤枉啊。‘
离江云屋舍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名身穿灰色短褂的扎须大汉横跨在树杈上,弓着身子低声暗笑,看那样子,想来是憋笑憋得十分辛苦。而在他的身旁,一名身着青灰色长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道,手中紧攥着雪白的拂尘,端站在树杈上。
那铁青的脸色,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别人’老道现在很生气,老道现在十分生气。‘
被自己的晚辈在背后’训导‘,想来任是谁看到这一幕都该是这副脸色吧。不,或许更差。
‘看来近几年自家的养气功夫着实是有些提高啊。’
虚言安慰着自家郁闷的心情,总算有些好转,毕竟转了个思路,有些事看开了自然就不一样了。可是总有些个不怀好意之辈在其中作梗。
’呦呵,虚言啊,江小子很懂你啊。‘扎须大汉强忍着笑意,幽幽出声,可那幸灾乐祸的意思却没有一丁点的掩饰。
老道循着声音转过脸来,狠狠瞪了大汉一眼,叫了声闭嘴,便不再搭理。看那样子,甚是幽怨。
‘要不要这么小家子气!‘扎须大汉腹诽一句,笑声也渐渐大了起来,诚心要气气老道。
那刺耳的笑声传在虚言老道的耳里,就像是爬在心底的小虫一样,虽说对人没啥大害处,可是动来动去总让人心里不舒坦不是。
江云自然不知道,此时他口中的那位道长正铁青着脸,在不远处观望着自己。老道心情几何,此时他估计也没心情知道。他自顾说的爽利,也觉得数落老道数落的够了,便又重开了话头。
‘喂,朱大胡子你在笑啥?’
好不容易有了这般兴致,江云自然不会白白浪费掉,不把阁中的那些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家伙统统都给挤兑一遍,也对不起自己这么好的状态不是。
‘,,,,,,’
坐在树杈上的短褂大汉忽然听到这句话,差点从树上一头栽下来。
“有没有搞错?老子潜藏的功力如今差到这地步了!”
而旁边的虚言老道脸色更是出奇的怪。
“这节奏?难不成这阁中的五个人,他都要数落一遍不成!”
心里琢磨着,两人便又向着江云那边看去,只见不大的院落中,少年仍是那副滑稽的样子,负手而立,口中言语不断。
‘是不是觉得你那’易筋经‘好?“这算是开了话头了。
‘呃,‘
大汉的内心此时有种不详的预感。不过心里琢磨了一番,他还是决定听下去。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情绪吧,想知道别人在背后是怎么评价自己的。不论好坏。
’不说话?就是默认喽。‘
‘那的确是绝世,‘
‘闭嘴,别说出法门那两个字。你那也算是法门?是不是不嫌丢人!’
”我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吃点苦,受点罪,什么的我都认了。”
“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啊,朱大胡子,大晚上的你把我绑在明镜台上,到底是要干嘛!“
”话说明镜台那边的风可真是大啊,刮在身上,像刀子似的,割的我生疼生疼的。“
江云继续自己一个人唱着双簧,学着大汉的样子,顺手摸了摸他自己那光滑的下巴,神情学的惟妙惟肖。
’唉,朱大胡子啊,苏娘教导过我的,做人呢,要诚实,要谦虚,诚实!诚实懂吗?你觉得这样骗一个单纯美好的少年真的好吗!‘
“……”
看着少年在那里自顾自得哀叹,此时,正在树上观望的虚言和朱成俩人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而要是往深了一想,便也察觉出了好多的问题。
镇灵阁中,常驻五人,除了在这里的两人,还有就是那视财如命的钱百万,常年闭关,不知道在参悟什么的墨羽道人,当然,还有那位阁主苏瑶,也就是眼前少年的养母。如果非要算上这个,在十二年前被苏瑶捡来的少年的话,也就只有寥寥六人罢了。
除此之外,阁中便没了其他人,更别提能给少年当作玩伴的同龄人了。宗门的那些人,对这边可是唯恐避之不及啊。嘿,这边可是罪地,没人想和这边扯上关系吧。
如此想来,再看少年那滑稽的样子,两人只觉得心疼。脱胎境界修士的感知能力,虽说不是那么广泛,但是眼前少年平日里的举动,没有不尽收眼底的道理。
“要是有同龄人相伴,少年也不至于经常跑到落山脉里去找那只小兽倾吐心声吧。还有那颗来头颇大的灵树,估计也被说的烦了吧。”
跑到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死活的人前,去大献殷勤,少年的心思,他们这些在世间蹉跎诸多岁月的人眼中,与透明又有什么区别。
“虚言,阁主说的对啊。“朱成抹了把胡子,淡淡出声。
”嗯“虚言应了一声什么也没多说。
”怎么?舍不得了。“
”说的好像你自己舍得似的。“
”嘿,“朱成自嘲一笑,“不管怎么说,送到那边去,终归是好的。”
“那现在就告诉他,好让他准备准备。“
虚言说罢,便一个纵身跃下树去,借着树干的遮掩,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后,才一甩拂尘,悠悠的向着江云走去。
虚言在门口踌躇了半晌,等到江云没啥教训人的兴致了,自顾自坐在院里的蒲团上发呆时候,才在门口现身出来,先狠狠地干咳了两声,引来了江云的注意后,慢悠悠的打招呼,道了一声云儿。
”呀,虚言仙师!“
少年初始有些惊讶,毕竟刚才还在教训人家呢。不过见虚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便想当然的以为老道刚来。调整了一番自家的心态后,便作揖问好。
”仙师早上好。“
虚言看着江云古怪的面色,又抬头看了看当空悬挂的骄阳,感受着那炙热的温暖,也无心计较那些,便开口应道:“是啊,早上好啊。”
“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嗯,我家门口那只公鸡叫的比较早。”
“哦?那只公鸡不是没了吗?”
“是啊,呃,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虚言隐隐知道了,那只他不辞辛苦,从俗尘抓来的公鸡,突然消失的真相。
“哈,今天天气可真好啊,我要去练功了哈。”江云话还没说完,便颠颠的跑掉了。
“江云,你给我站住。”
看着江云走进屋里,虚言才想起来,他这次过来是来办正事的。可见着少年那稚嫩的笑容,前不久本就不舍的心思,就像是过了水一样,只觉得不忍心。
”送到那边云儿能过的好吗?“
”也不能一直把他守在咱们这帮老家伙的羽翼下不是,在宗门看来看来,阁中的人在旁人眼中都是些个罪人,总不能让云儿顶着这顶不光彩的帽子过去。到那边就不一样了,在那些个呆子眼中,除了把破剑,也没啥了。“
朱成现出身来,拍了一把兀自发呆的虚言老道,微笑道:”回家准备准备些东西吧,我记得你可是炼出了几炉好丹呢。“
虚言闻言嘿嘿笑道:”你那些个宝贝也别留着了。哈,这次非得让老钱肉痛三年不可。就是知道那老家伙会不会出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