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地处翡翠城的西门城外,又叫西门鬼市。
西门鬼市是盗贼销赃,交易假货的地方,每日拂晓开市,天亮散去,来无影,去无踪,所以,又叫露水集市。
金刚钻儿和糖葫芦站在黄金山上,遥望翡翠城,城里城外灯火通明,唯独西门城外一片漆黑,二人不约而同写下“鬼市”二字,虽属巧合,也有一定的道理。
众所周知,制造**是个见不得人的营生,既要有精良的手艺,又要有泼天的胆魄。
开元通宝是千年金币,作假千年金币,做工格外精细不说,涉案金额太大,并非谁都能做,谁都敢做的。
反过来说,这种即有手艺,又有胆量的匠人并不多见,只要抓住造假的匠人,就能追出背后的委托人,追出委托人,这个案子就有了眉目。
那么,谁是造假的匠人呢?
到哪里去找这个匠人呢?
金刚钻儿和糖葫芦遥望翡翠城,见西门城外漆黑一片,自然就想到了专门贩卖假货的鬼市。
第二天拂晓,云黑月暗,天色朦胧。
金刚钻儿和糖葫芦心里有事,一宿未睡,夜半起床,摸黑出发,风尘仆仆赶到了西门城外。
此时,鬼市已经开张。
市场里人声嘈杂,熙熙攘攘,一盏盏小油灯像飞萤流火,在黑暗里游窜。
金刚钻儿来到鬼市跟前止步停车,抱下糖葫芦,将车靠在一棵树上,掸掸身上的尘土,急匆匆往市场里去了。
“二位里边请!”
刚刚走进市场,黑咕隆咚,就有人迎了上来,一瘸一拐,手中提着几盏油灯。
金刚钻儿接过一盏油灯,眼前有了亮光,他连声道谢,那人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一瘸一拐立刻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金刚钻儿和糖葫芦提着油灯进了鬼市,走过一圈,才发现鬼市里十分热闹,有卖字画的、有卖瓷器的、有倒腾珠宝的、还有倒腾明清家具的,无所不包,应有尽有。
这个地方,糖葫芦常来,金刚钻儿初到。
金刚钻儿拉住身旁的一个人,问道:
“哪里交易古币?”
那人向前一指,说道:
“大槐树下就是了。”
金刚钻儿谢过那个人,提着油灯,往大槐树方向去了。
走到大槐树下,果然有七八个人围坐在那里,一人一个摊位,各自经营,互不相扰。
糖葫芦领金刚钻儿径直来到一个秃顶跟前,秃顶双手抱膝,神态从容,面前摊着一块白布,白布上摆着各种铜钱,金刚钻儿上前一步,打个招呼:
“师傅,打听个人。”
秃顶并不抬头,嘴里含含混混,说道:
“鬼市有鬼,鬼市无人,打探消息,免开尊口。”
金刚钻儿被秃顶噎住,一时尴尬,不知犯了什么规矩。
俗话说:盗亦有道,鬼亦有规。
盗贼虽然做的是偷鸡摸狗的营生,但是也有路数,不可以乱来。鬼市虽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生意,但是也有规矩,要循规蹈矩。
比如,鬼市里可以买卖赃物,可以买卖假货,但是货上不能沾血。沾了血,扯上人命的货叫血货,不交易血货是一条底线。
再比如,鬼市不能使用**。如果有人趁黑使了**,天亮以后,就有好戏看了。坟头上卧着个断了腿的,大树下趴着个折了胳膊的,不用打听,一定是**惹的祸。
自以为聪明,反倒遭殃,拿道上的话说就叫:露水儿干了。
当然,见货不见人,也是一个规矩。
鬼市交易暗中进行,只打听货,不打听人,生人自不必说,熟人相见也不打招呼,这叫保护隐私。
金刚钻儿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糖葫芦心里清楚,也不明说,蹲在地上翻看铜钱,问道:
“师傅,有没有珍贵古币啊?”
秃顶开口说话:
“古今中外,三皇五帝,无所不包,应有尽有。”
糖葫芦又说:
“学生无知,请师傅给说说。”
此时,秃顶来了精神,指着地上的铜钱,一一说道:
“这是春秋的布币,这是战国的刀币,这是秦朝的半两钱,这是汉朝的五铢钱,这是唐朝的开元通宝,这是宋朝的官铸铜钱,这是明朝的宝钞,这是清朝的银元,都是珍贵古币,不知你要的是哪一种?”
秃顶一边说话,一边把各种铜钱拿出来摆弄。一会儿“叮当叮当”用中指弹弹响儿,一会儿“嗡嗡嗡嗡”噘起嘴吹吹声儿,动作麻利,指法娴熟,一看就是个老手。
糖葫芦答道:
“开元通宝。”
“有!有!有!”
秃顶顺手拿起一枚铜钱,说道:
“武徳正品。”
糖葫芦点了点头,甩甩袖子,秃顶明白,忙不迭把手伸到袖子里,用食指轻轻弹了两弹:200钱!
糖葫芦问道:
“真货?”
秃顶答道:
“真货!”
“不假?”
“不假!”
哈哈!
哈哈!
糖葫芦缩回袖子,放声大笑,说道:
“这位师傅,您莫要耍弄学生呀!”
秃顶装作糊涂模样,说道:
“这是什么话!”
糖葫芦拿起那枚武德开元通宝,说道:
“武德开元直径2.4厘米,内径0.8厘米,品格规整,毫厘不差,最为精良。师傅,您的武德开元硫酸作的锈,马粪包的浆,规格至少差了2个毫米,分量也不足啊!”
说完,掂了掂铜钱扔在地上,喝道:
“一文不值!”
听说此话,秃顶心虚,赶紧拿起油灯,朝糖葫芦脸上一照,照罢大叫:
“啊呀,糖葫芦!”
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缓不过神来了。
原来,糖葫芦年纪虽小,功夫不小,在钱道上颇有些名气。秃顶见了糖葫芦,自认倒霉,赶紧卷了地上的白布,说声“惭愧”,爬起身来骚达达就要离开。
秃顶为什么要离开呢?
此处,又是一个规矩。
鬼市规定,假货被人识破,卖主即刻卷包走人,挪腾摊位,江湖上又叫“踢场子”。
糖葫芦踢了秃顶的场子,秃顶不敢纠缠,赶紧走人。
“慢!”
糖葫芦招招手,说道:
“师傅留步!”
秃顶战战兢兢问道:
“您还有什么吩咐?”
糖葫芦一指身后,说道:
“这位是学生的老师,金刚钻儿博士。金博士想要一件东西!”
秃顶听说眼前的人是个博士,愈发紧张,说道:
“金博士,您想要什么东西?”
金刚钻儿说道:
“开元通宝。”
“什么时代?”
“初唐。”
“要多少?”
“一枚。”
“一枚?”
金刚钻儿点点头又说:
“金币!”
秃脑听说“金币”二字,目瞪口呆,说道:
“金博士,莫要耍笑!开元通宝金币,小人不要说有,见都没有见过啊。”
“真的没有见过,假的还没有见过吗?”
“假的倒是见过几枚。”
“哪里来的?”
“蝙蝠峡。”
“蝙蝠峡?”
“对,金币做工精细,涉案金额巨大,非蝙蝠峡的匠人不敢染指。”
说完,“噗”地一声吹灭油灯,扛起白布包袱搭在肩上,站起身来,说声“失陪”,头也不回,出了鬼市,往西门里去了。
此时,天色微亮,曙光淡漠,一阵寒风吹过,鬼市随风而去,旷野上只留下几棵槐树,几座孤坟,白茫茫一片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