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他大爷的。”艾嘉实在感觉憋不住而冒出这么个话的时候,其时挣站在同乡兼哥们王耀的床前。
从追着青木跟追个逃犯一般刚刚投奔到这个城市开始,艾嘉一直都寄住在王耀预先租住的小套房里。虽不算心安理得,但基本上一段时间以来也都还能勉强保证着持之以恒的白吃白喝。
然后青木,自己兴高采烈地就偷偷跑去按摩店里找到了工作。
这曾经让艾嘉心理上感觉不舒服,却也感觉有些无奈和颓唐。
“怎么了?这个点还窜我房间里来,又床前明月光了?”王耀从床上坐起来,以小心平和而又缺乏张扬的眼神老于世故一般抚摸着艾嘉的表情。
“想家倒不是,只觉得有个事情,好像必须先和你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首先我想跟你借点钱。”
“多少?”
“一两千块吧。”
“嗯,这可以,啥时候要我给你就行。”
“然后青木,她说她出事了。”
“哦?”
“按摩店上班吧,才几天时间,就说她认识了一个好人,听他说起来貌似对她从头到脚的都想要照顾得很周到的样子,于是一高兴,还叫过来请我也去饭店里边啃了一回馅饼,结果搞得我馅饼没心情吃,而且还因此而非常毛焦了好几天呢?”
“她长得漂亮一点而已,窈窕淑女嘛。处于拥有比占有更为放松的角度,你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好值得想不开的啊?”
“操,可她说她今晚被人给困起来了。”
“啊!真的假的?”
“这种事除了独立派大神福尔摩斯,鬼才好意思去知道它真假?”艾嘉刚说完,立即又连带补充:“但你这个问题,我也这样问过她。”
“她怎么说?”
“她说真的。”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类似于‘不要啊不要啊’啥的?”
“这倒没有。但是好像,就我们这关系,有她也应该不会说出来啊!反之岂不是前卫得已经无人能及了吗?”
“怎么会这样?”
“不管她了,估计将来无论怎么着也都还能算作是美丽的花瓶吧,但她现在说她感觉被骗了是真的。”
“你信?”
“先不谈信不信了,也就假设这就是真的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拿钱帮她解决问题?”
“解决个屁,想办法带她回家。”
“然后呢?”
“这还用问?暂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又何必呢?”
“唉!缘分啊!爱啊!而且我自己毕竟男人嘛。”
“其实我感觉你这个人就是太在乎性别了,什么男人女人啊,都是人,这有什么好值得计较分别的?”
“妈的,也许意识问题吧,但我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要不,你还是叫她跟瑶瑶一起去上班吧?账目清楚黑白分明的,将来挣了钱,再回老家找个其它事情干干。就今儿这时代,富人多极乐,穷人追沙尘,你说,有什么纯洁的爱情是我们可以随便争取得来的?”
瑶瑶,王耀女友,据说在卡拉OK上班,级别妈咪。大致可能是以教导同类用美丽创造财富尽量抓紧时机以大力发扬青春光彩为主吧。
而这个方面的心理推测艾嘉并不是很关心。
“算了,我们两个知根知底,这个事儿你快别说了,我跟青木虽然只算得知人知面,但就现在看来她估计已经受到影响了。就我这性格来讲,你就是叫我没事自己做梦砍个人打个架什么的都好说,至于其它,实在是感觉太困难了。”
“拧巴。那是因为你还感觉没挣扎够。”
“我不也就跟你相差十年而已吗?”
“但是十年可以让你经历许多事情。”
“可我始终觉得人是有各自的本质性状的。”
“实质就是有点看不开。”
“你怕不还是就像在拐着弯儿的说我乳臭未干嘛?”
“误会!我只觉得你这样的性格将来会很吃亏。”
“那照你看来,我要怎么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太吃亏呢?”
“我想有一天也许你应该要明白,你生命中所遭遇的每一个人,包括男人和女人,贵人或朋友,都仅仅只是你运命的过客,那一个最终最适合从台上滚下来躺棺材里去的主角,只有你自己。”
“独角戏吗?你是说命运那玩意根本不可能仅仅靠自己就能摆得平吧?”
“大概是这样的。说难得糊涂呢,人在许多时候既然无法左右命运,那就不如让自己学会如何享受它。”
“好像约等于糟蹋!那么你所说的吃亏,难道就不是福了?或者你想说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一种吃亏是福的最高境界了?”
“随你怎么想都可以,但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要不我们先不说这个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我送你。”
“你不送看来也不行了,因为我自己还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我问什么时候?”
“明早,最好六点左右吧。”
“这么早?”
“早什么,你是习惯了幸福包围的人,很温暖,我却必须适应天亮就出发。”
“我去,这样你还要给我兜着圈子绕一回!”
“这一次投靠,还真得对你好好说一声谢谢。麻烦了那么长时间。”
“你有病。啥也别说了,除了孙猴子,基本都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有几个容易了?”
“那好吧,要不你先歇着?”
“嗯,歇着好,比什么都好。”
从王耀的房间里倒退着出来,掩上门。
在窄狭的房间里沿着墙根一步一步的兜了许多圈子,艾嘉依然毫无办法酝酿睡意。
就着黑夜坐到窗前,艾嘉以同样的姿态面向着窗外,抽烟,喝茶,发呆。失眠三部曲。
只是不同的地方在于,这次他终于无法避免地成功陷入了那么一截短暂的回忆里边。
时间推进到年初位置,还是从一个电话开始。
这个电话,来自于艾嘉的母亲。
“嘉啊,好吗?一个人在外边,习惯吗?”艾嘉母亲说。
“也就还行吧,来这城里都这么些年了,感觉也没什么不习惯的。”艾嘉答。
“嗯,习惯就好,过年也不知道回一趟家,妈倒也是有点担心你的呢。”
“妈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
“说呗。”
“有女朋友了吧?”
“这暂时还不是很好说。”
“什么意思?”
“就是我都还没确定得下来。”
“妈跟你商量个事啊,你别赌气。”
“妈你说吧,离开你之后,我想我已经又长大一些的了。”
“最近听说,我们老家这地方,城市规划,马上就要征地开发了,到时候,你要还是单身的话,可是要相当不划算的哦。”
“咋了?”
“..”
挂了电话,艾嘉根据和母亲的交流叙述果然也就认真地总结了一下,这一总结,突然就有了一种像自己小时候肛肠被蛔虫搅动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