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宇心急火燎的迈着O型腿冲向前厅的书房,一边龇牙咧嘴做着各种鬼脸。
这几天又是射箭,又是舞刀,等到旁晚还要学习骑马,对体力的消耗也是大了一些,再加上天气一日热过一日,人也容易乏,所以也就养成了午休的习惯,谁知道今天这一觉居然睡过了头,等到梅姨把他摇醒,周文宇才知道孟夫子早就等了好一会儿了。
要知道孟夫子可是十里八乡最为有名的饱学鸿儒,当初要不是他老人家归乡之后想要广传圣人教化,窦家村又许以重喏,老人家怎么可能来到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给几个乡下小子启蒙呢!
老人家也是极为方正,传说中老夫子乃是亚圣后人,自然极为重视规矩,周文宇被梅姨唤醒,立时吓出一身冷汗,赶忙起身冲向了前厅。
等到了书房,才发现夫子早就捧着一卷书,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几个平时一道学习的窦家村和附近村子的学童看着平时万事都比大家做的好的周公子文宇总算是破了自己的不败金身,一时间全都乐不可支,虽然不敢打扰夫子授课,但也一个二个咧着嘴,抓耳挠腮,指指点点起来。
周文宇倒是无所谓的站在门口,叉手静立,毕竟有着上一世的经历,早没有了稚童的心性,既然错在自己,倒不如安安静静等着夫子责罚。
抬眼望去,也就是坐在第一排的秦大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这小子,真心是面瘫啊!周文宇实在不知道表面上和自己同岁的秦大到底是什么做的,记得两年前请来孟老夫子授课的时候,习惯使然,周府也去四里八乡邀请适龄的学童同来上学。
从那天开始,周文宇就注意到了这个沉默寡言的秦大。
看上去,这只是个普通的庄客子弟,早早没了爹,只和自己的老娘相依为命,甚至平时的生计都要靠着四里八乡的乡亲你帮一把,我帮一把的维持下来。
但他身上总有一种东西,哪怕是周文宇也说不清。
后来的事情,的确印证了周文宇的疑惑,哪怕是周文宇,在学业上也不过只能和秦大拼个半斤八两,单轮心性的话,秦大甚至由有过之!
到了后来,周文宇甚至怀疑这货也是穿越人氏,但两年来,无论他怎么套话,也看不出对方身上有穿越客的特质。
周文宇心中乱糟糟的想着,身上却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孟老夫子教完一篇文章,他才注意到身边这些泥猴脸上的神情。
夫子将书向身后一背,顺着众人的目光转身看向周文宇,方正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今日为何来迟啊!”孟老夫子也不废话,看着面前自己最喜欢的弟子,淡淡的问道。
夫子身后,十来个顽童早就忍耐不住,一个个激动的涨红了脸,周文宇心里无奈一笑,无论古今,看老师惩罚好学生都是最好的课堂节目,没有之一!
“夫子,迟到便是迟到,是弟子的不对,并没有什么好辩驳的,弟子甘领责罚!”心中无奈归无奈,但周文宇毕竟多出了几十年的经历,遇到这种情况倒也不为自己辩驳,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确是迟到了,直接认错就好了。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连一向冷着脸的秦大都稍稍露出了点吃惊的表情。
倒是孟老夫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不狡辩,甘认错,不错不错,这几年的至圣警言没有白读,进去吧!”
话一出口,就连周文宇都愣了一下子,然后才默默的走到了自己座位上,翻开了课本,温习了起来。
只是正坐下去的时候,后脚跟碰到了大腿内侧因骑马而磨破的部位,周文宇疼得皱了下眉头,但是看着夫子已经又展开了手中的书卷,他也只好咬咬牙,正襟危坐起来。
他的一系列举动没有逃过秦大的眼睛,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这个一直以来都想要套自己话的同桌,然后便跟着夫子朗诵起了第二篇文章。
初夏的午后,崂山脚下,窦家村周府内,熟悉的朗诵声又一次传了出来。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读完一篇《孟子》,众人已经是汗流浃背,除了最前排的周文宇和秦大,都是东倒西歪有气无力,孟老夫子也不勉强,倒是吩咐周家下人端来了在水井里镇过的酸梅汁来给众人消暑,众顽童听说可以休息,那里还按耐得住,一溜烟的都跑到了前院的大枣树下,吆三喝四的玩闹起来。
孟老夫子倒也不多说话,一边咂着嘴喝着茶盏中冰凉的酸梅汁,一边捻着胡子,看着庭院里的嬉戏的孩童们玩耍。
周文宇则是乘着夫子不注意,改正坐为盘腿,也算是休息一下都快疼的麻木的两条腿。
“周家大郎,这几天在后坡上放马的是你家吗?”倒是一向最为安静的秦大打破了屋子里的安静。
周文宇对古时的称呼一向别扭,同窗之间为显示亲近一般都是称呼姓再加上家中排行,整个周府除了他这个少爷,连老爷和夫人都没有,他自然是大郎。
然而毕竟前世的某本巨著上,另一个大郎不仅被扣上了绿帽子,而且还被奸夫****合伙弄死,对周文宇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称谓。
所以一开口,周文宇第一件事情就是再一次为自己的同桌纠正起了称谓:“秦大,我们同窗多年,你也不用纠结哪些繁文缛节,和夫子一样,你叫我文宇就行,要不就叫我周大,老是大郎大郎的叫多生分。是的,我和家里的师父才学了几天的骑马,学艺不精,你看,腿磨破了,真是疼得不行!”
说着,周文宇还向秦大挤了一个鬼脸,力图想要自己冷脸的同桌改变一下称呼。
“好的,大郎,话说骑马是个什么感觉啊!”秦大维持多年的波澜不惊总算是不见了,周文宇总算在他脸上见到了八九岁孩子脸上应有的生动表情。
周文宇对自己同学的顽固程度而绝倒,但看着话题已歪,也就不再纠正,顺口回答道:“能有啥感觉,现在连跑都不敢放开跑,腿就磨烂了!”
秦大又不说话了,别过头去,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半晌,从带来的包裹里掏出了一双针脚扎的密密实实的布鞋推在了周文宇面前。
“一月一双上好的布面武靴,我也想要学习控马!”
周文宇看着面前这个涨红了脸才鼓足勇气对着自己提出交换条件的冷脸少年,却不知怎么回答。
书房外嬉戏的少年陆续被夫子叫了回来,一个二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周文宇接过鞋子,压在自己身下,淡淡说道:“好,一月一双,不仅骑马,明日辰时开始还有习武,但是,从此之后,你就不能叫我大郎了!要叫师兄!”
秦大双眉倒立,愤愤不知如何回答!
“快点!马上就要上课了,罢了学,我可就要拍马离开了,你可想好了。”夫子饮尽杯中最后一点酸梅汁,抹抹嘴,回到屋里。眼瞅着就要抓起书桌上的书继续教授,周文宇压低嗓门,加上自己最后一块筹码!
“师兄!”秦大狠狠的瞪了周文宇一眼,抓起自己抄写的课本,翻了起来!
周文宇缓缓起身,正坐起来,嘴角抹上了一丝微笑!
两年了!当个孩子王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