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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灵兽啾唧

啾唧兽①柚栖虽然才两个月大,但是它可比此时仍窝在树洞内的毛毯上呼呼大睡的两位年长同胞们要强壮多了,梨栖和木栖已经越睡越胖,而柚栖的身形依旧充满流线感,它的姿色隐隐有赶超高等啾唧兽家族的趋势了。对此,作为柚栖的母亲,荫栖心中充满了骄傲,但啾唧兽族群的稀少数量与零落分布,令它可没有多少机会对同类炫耀一番。

柚栖一如既往地走出树洞,强烈的光线令它不由眯眼。待它适应过来,已是面露不悦:柚栖并不喜欢这样晴朗的天气,它更不喜欢充斥于內围森林里每个角落的腐烂与潮湿味儿,尤其是在这样被阳光烘烤的日子里,森林里温度愈高的时候。

母亲刚刚外出觅些点心,而柚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也许离开阴暗的洞穴,透透新鲜的空气,能令自己的小脑袋冷静下来。灵兽和绝大多数的异族相同,夜晚是狩猎的主要时间段,但不同的是灵兽们只是喜欢在夜深人静,吸食天地灵气②时不会被乱窜的动物们打扰。

它一步跃上洞旁的粗壮树枝,然后犹如舞后般姿态摇曳地散步。柚栖不但拥有一具引以为傲的流线型身躯,还有一身它十分爱梳理顺齐的靓丽的鹅黄色毛发。起初柚栖还会每天臭美地数落两位哥哥,到幽潭里喝水时也要看上自己的倒影许久。可是日子一久了,连它自己都觉得了无生趣。

柚栖悠闲地观察着树下的动静,闪耀着灵光的鹅黄色瞳孔里可没有一点警惕③。此时的柚栖看起来犹如一只体型稍大的猎猫,灵活又敏捷的穿梭在茂密森林的树冠上。但总体来说啾唧兽一族的外形都更像缩小版的游狐,浑身上下满是机灵、聪慧、可爱的影子——但事实也确实如此,灵族的每个种群都深受大自然的孕育,天赋异禀,智慧与力量并存。当然,柚栖可还没达到能够幻化人形开口说话的程度,虽然才诞生两个多月,可此时的它却已和十岁孩童的心智相差无几。

鸟儿们在枝叶中蹦蹦跳跳,唧唧喳喳,柚栖则白眼看着。它百无聊赖地游走在树丛中,心里想着怎样才能离开这片囚笼,见识到妈妈屡屡提及的外面世界:黑暗大陆的灵族王者④、雷昂大陆的森之精灵⑤、遗迹之城⑥的群魔交锋、修斯海域的马克船长⑦、毁灭之海的神之禁域⑧……众神啊,天知道它有多想到外边的世界冒险?!这个念想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发酵了好不好,如果不是为自身安全与生存着想,柚栖早就蹦出去了。

它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家庭,这片森林,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深情地召唤它。柚栖觉得应当是它真正的亲人,偶尔在梦中模糊地听到那份召唤时,它都会感动得泪流脸颊,当然爱干净的柚栖到小溪涧里清洗毛发上凝结的泪痕时也总要抱怨上几句。

总而言之,它必须离开,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只是时间上的早晚问题。最后是骤然的急速下坠感将柚栖从思绪里拉回现实,它又从十余米高的树枝上失足了。身体不停与纵横交错的枝干碰碰撞撞,柚栖在啾啾唧唧的痛哼之中,终于想起动用体内灵力。

“啾~”

伴随着这道犹如闷屁的声音,半空中坠落的鹅黄色身影顿时消失于无形。然后,在另外一棵大树旁的杂草丛中,突然传出了轻微的“唧”声。最后,从阴暗里灰溜溜地爬出了一道狼狈的影子——柚栖抖落身上的杂草落叶,甩齐毛发间,一直无奈地皱着眉稍。

〖唉……这两天明明就能感觉到掌控瞬移的位置,怎么到最后还是晕头转向的呢……〗柚栖心里是这么说的。可惜没人能帮助它找寻答案,它的母亲即便是上段恶灵级灵兽,可血脉不同⑨,没运气拥有瞬移先天魂技的荫栖也无能为力。

就在它唉声叹气的时候,它忽然警惕地竖起一对洁白双耳。灵族的五官感应是其他种族难以比拟的,它清晰地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直觉告诉它那不会是从山坡上落下的巨石,况且那方向的大概位置也不在山脚下。

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抵不住好奇的诱惑,兴奋地往森林深处跑去。

当距离近到足够感受到空气中的灵气与灵力波动时,它慌忙停下脚步,可急刹的惯性还是将它整个身体掀起来,在潮湿的泥土上翻滚数圈,撞到交错的树根上才停下来。

它可顾不得疼痛,立刻无比紧张的缩在树根下,气喘吁吁。〖啾唧!怎么有这么多的人类?!〗柚栖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张望,两只耳朵因为紧张而“兴奋”地跳舞,尾巴也不停扫荡着地表的枯枝败叶。

柚栖打赌应当没有人注意到娇小的自己,它正好身处树林密集的一块高地中间,借着环境的阴暗和视野的开阔,就在四五十米外,它发现了这群危险的人类。他们看起来正在争斗,各个种族的语言灵族娇子们天生便都精通,所以不一会儿,柚栖便全都看明白了。

〖四个大人对付两个小人,真是卑鄙!〗尽管柚栖咬牙切齿,奈何那四个人看起来都不是自己平日里能欺负的对象。它听到少年对那女孩发誓,一定会带她平安回家的!虽然那一瞬柚栖的内心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但它还是错愕的望着少年,不顾一切的向对方冲杀去。

在汹涌迸发的灵气中,少年米黄色长发激扬,一身黑袍似在风中怒吼。他手持长剑,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天!好帅啊!〗柚栖不禁扬起半个身子,爪子紧揪着枯裂的树皮。对于柚栖来说,帅的不仅仅是型,最重要的是形成这型的原因。

然而随后的结局是柚栖预料之中的。就在少年被魔法球套进,并凶险万分地如炮弹般弹飞时,柚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亦义无反顾地向他消失于林中的方向极速奔去。

在克里斯从空中坠下即将被废墟掩埋的最后一刻,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命运,柚栖竟然用它的先天魂技精确地救下了他。突然降临的瞬移掌控感一发便不可收拾,柚栖就这样狼狈地紧抱着克里斯,一闪一现,一闪一现,伴随着林中络绎不绝的啾啾声,消失在了五人惊讶的视线中。

蒙迪突然大笑起来,顿时身形如风,手握大剑几步便跑到了十数米外。“不必追了!”老者开口制止蒙迪,“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吗?再耽误下去人都要跑掉了。”

蒙迪愣在原地,看起来根本就不愿放弃,“夏洛特,难道你没看到吗?那可是一只灵兽啊!”他诧异地问,激昂的脸上露出十分不解的神色。

“那是放眼整个大陆都十分罕见的啾唧兽,凭我们的力量也许能捉住它一只幼兽,但是它的父母呢?啾唧兽的父母从来不会远离它们的孩子,就算是两个神灵级高手也不可能伤害到成年啾唧兽半分。”名叫夏洛特的老者无奈地皱眉说。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为一块奇石耽误了时间,如果跟丢了那个突然闯入维莱城高层视线的神秘妖魔,回去虽然总有各种理由搪塞,但尽职尽责的夏洛特是无法容忍自己及自己领导下的团队是如此违背佣兵准则的。

布鸦庆幸地看着这一切,她压抑不住爬上脸庞的喜悦神色,心中不禁为克里斯默默祈祷。

“哼,可惜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萨拉卡转身瞧见了,于是对布鸦恶狠狠地说道。她还从身后抽出一把类似三叉戟的中型匕首,用舌尖轻舔着印满奇异纹路的匕身,邪魅地警告说:“你要是胆敢乱动,别逼我把你白嫩嫩的脖子割条口子。”

佣兵组四人重新聚在一起,眼下他们即将离开,身边的小女孩却成了一个大麻烦。谁也没说要杀人灭口,但布鸦还是提心吊胆地望着他们。她不怕死,但为了舍身相救的男孩,布鸦此时却期望自己能再活久一点——至少等到确定克里斯还活着。

众人沉默了片刻,夏洛特几人的目光期间一直盯着手足无措地的布鸦。

“希望你们可以放过我,”布鸦突然开口告诉他们。“我可以忘记发生的这一切,既往不咎,但是你们得把那块玉石交还给我。”

在其他人讽刺得一片哄笑时,只有白袍法师认真地注视着布鸦,面色微沉,似是在找寻什么答案。而布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亦无所畏惧地迎面相对。

萨拉卡瞅见后,脸上璀璨的笑容顿时化为了僵硬。相处这么多年,萨拉卡如何会看不出,奥尔米对她产生了兴趣。尽管对方只是一个尚不及胸的小女孩。

蒙迪和夏洛特自然察觉到了异样,这时他们三个都来回打量着奇怪的二人,心中各有心思。

白袍法师奥尔米对此不屑一顾,“我们还是送她到外围吧,扔她一个人在这里和杀掉她没什么两样。”

布鸦一时间还没弄清楚年轻男子的意思,但无论如何,其余三人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而是驻在原地彼此相望,眼神中传递着难以置信的态度。

最后,佣兵组四人商讨决定,由一人护送布鸦离开內围森林,而另外三人则继续执行他们的计划,追踪某个他们冒死跟随的神秘妖魔。

当这个充满诡异气息的老者提出亲自保护自己出去时,布鸦是不会相信他有什么好意的。正是他将躲藏于树洞的自己揪了出来,然后犹如披着羊皮的豺狼,夺走自己正捧在手心细细感受的寒绯。

夏洛特背着布鸦,疾风魅影般的穿梭在森林之中。他制造出的灵气护罩十分凶悍,整个护罩外层的灵气狂暴地犹如惊涛骇浪。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生物阻拦,它们犹如受惊的小兽,望而却步地隐藏于阴暗中怔怔观望。

“小丫头,我很好奇你和他究竟想去哪里?很显然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爬至山顶,夏洛特将布鸦放下来。

布鸦迅速和他拉开距离,生冷地回答道:“流雾沼泽。克里斯本来是要去帮助我们的,可是你们……果然父亲说得没错,佣兵和穷凶极恶的盗贼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夏洛特听了只是阴沉一笑,似是觉得讽刺,而布鸦则权当他是默认了。“看来你果然是鹿角村的人,而那小子不是。这么说来,也许我该就地把你解决了。”说完,他老谋深算的眼眸里突然泛起寒光。

“如果你想杀我,也不会等到现在。”布鸦均匀的呼吸声在夏洛特听来是如此刺耳,甚至连一丝波动都不存在。布鸦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老者此时是在用欣赏的目光盯着自己,但她觉得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仿佛坠入冰窟。

“小姑娘,太聪明了可不是好事,”夏洛特双手负后,忽然露出无奈的表情。“我还不至于老糊涂,要招惹你们这个鸟村。后会有期,相信不久之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布鸦小姐。”

说完,夏洛特便转身离开。纵然知道自己侥幸得一逃过一劫,但布鸦始终无法释怀,克里斯那时凝望着自己的眼神。她不敢去看,并不代表她没有感受到,想象到。自己的确偷了他的寒绯,原本只是打算仔细观察一下便又悄悄交还回去,然而命运再次和她开了次玩笑。

思及至此,布鸦决定再冒险一次。她叫住夏洛特,并郑重地告诉他:“夏洛特,我希望你能把克里斯的东西给我。那对我,对他,都非常重要。”夏洛特回转过头,不待他发言,布鸦又继续说:

“我没有什么条件与你交换,但是,”她强调道,“我能许给你一个承诺,日后你可以找我兑现,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会竭尽全力。”

夏洛特无声地打量着身躯娇小的女孩。“很感谢你的勇气与承诺,可惜我怕没时间等你的承诺兑现了。”他最后拒绝道。

“为什么?无论怎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这块玉石就真的那么宝贵吗?”

“就算对你说了,你也不懂。”夏洛特伸手挠着后脑勺,“记得吧?回去别乱说话,而克里斯那小子你也别大担心,本来就受的点皮肉伤。那个男孩有灵兽照顾,它们可比刚铎大陆上的任何医师都要好,说不准还能有番奇遇呢。要知道灵兽做出这样的怪事和你们传说中的飞龙出没天空一样罕见至极了。”

夏洛特似是想起什么,自顾自地笑起。

烈日当空,山顶之上朔风习习。身后不远处便是昨夜借宿的猎人大殿,布鸦此刻只觉得恍惚如梦,终归回到原点。她微眯着眼,站在青草地上目送身影枯瘦的老者渐渐走远。她这一刻忽然发现,米迦勒和夏洛特的背影是何其相似。

注解:①啾唧兽:啾唧兽一族会将巢穴建在隐蔽又安全的地方,而且无所谓周边环境是否怡人。森林巨树中,溪水湖泊旁,石洞地穴里,悬崖峭壁上……啾唧兽一族的姓必定会和所居住的环境有关,这也是区分族群等级的关键之一。低等级只能拥有与生存环境相关的固姓,而中等和高等族群则有世代传承的族姓,譬如令柚栖心神向往的世居于流雾沼泽西方海岸线边界的“道格拉斯。漩涡”一族,它们可是庞克雷姆大陆上啾唧兽五大族群之一,受惠于灵族种群的神赐天赋(长生与灵气),纵然族员十分稀少,但道格拉斯族群的每个人却都十分强大,恐怖的死灵与领主级的强者甚至占了大半。

②吸食天地灵气:灵族的所有种类族群都依靠吞噬和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存活并提升灵力。

③警惕:有谁会愚蠢到伤害灵兽吗?显然在这片森林里还不会有谁的脑袋被驴踢了。这倒并不是说生下来便具有毁灭级力量的灵兽有多可怕,与四处掠捕灵兽的人类相反,异族们都将灵兽看作大自然的精灵,它们是高贵而美丽的,受到大地之神的保护,传说连众神也偏爱于它们。

岩甲刺脊兽,恶灵初级至中级灵力,肉食性巨兽。身高8~12米,体重2~4吨,全身覆盖坚硬骨甲,脊背线上长满平均1米长的尖锥形骨刺。单居性动物,残暴天性与致命智慧并存,岩甲刺脊兽自古以来都是众多冒险者的噩梦,如今多活跃于刚铎及雷昂大陆部分原始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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