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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何谓绝路

【碎影之森內围边境,孤立山脊,猎人大殿,2990年4月23日拂晓】

犹如一尊动人的雕塑,布鸦坐在大殿外,倚靠着门前的石柱。她将头埋在膝盖间,双手抱腿,空洞而麻木的望着山脉天际。

刚苏醒的炙日正在被圣洁光芒晕染得犹如黄沙泥沼的云层里艰难攀升。它挣脱黑暗的诱惑与怀抱,令光明照耀大地,万物,迎接重生。布鸦用双眼膜拜着这神圣的一幕:世间还有什么,比黎明的曙光更加耀眼,令人燃烧斗志,重拾希望;而世间还有什么,比黄昏的余晖更加悲伤,仿佛一切就此被黑暗湮没。

迷雾笼罩着辽阔的碎影之森峡谷,寒风刺骨。苍白的太阳挂在天边,光线里其实没有一丝温暖可言。布鸦抚住随风飘扬的长裙衣摆,她贴着冰凉的石柱缓缓站起。但麻木的双腿并不听使唤,她几度跪倒在地,然后又迎着朝霞的光芒,坚强得没有表情地重新爬起来。

她走到群鸟停歇的树林边,身手敏捷地击晕了几只野鸽。就地处理完羽毛内脏,她漫步回到大殿内,趁着余火未尽,加进木柴,将鸽子全串在一根粗枝上,然后架在火堆上慢慢烧烤。

“珍露披衣,

我啊轻拨发髻,

漫步丛林,

跟随深爱之人的踪迹。

少年在哪里,

雾霾笼罩的深处,

那阴影好像他坚挺的背脊。

树摇曳,风萧萧,

脚不停,心不乱,

爱神之力将驱散恐惧,

指引我,

拯救我,

给予我勇气……”

布鸦想念着克里斯,从昨晚到现在。她疲惫的双眼仿佛坠入身前熊熊火焰,墨黑如玉的瞳孔,被窜起的火舌肆意吞噬。

“我很坏吧……”她缩起双腿,紧埋下脸。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道仿佛由寒绯自身发出的魔音扰乱她的心智,诱惑着她,而它最终也得到了自由。但克里斯又何曾知道,又怎敢相信她,自己随身佩戴的宝玉竟然充满了不明的邪性,甚至远比寻常妖物可怕。

肉鸽滋滋作响的声音突然惊醒了布鸦,她抬起头,木楞地看着烤得香艳欲滴的肉鸽,心头骤然一颤:自己这般在意克里斯,这般想着他,是喜欢上他了吗?

顿时,毫无前兆可言,一群可怕的声音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来自孩童时代的噩梦再次将她淹没于痛苦之中。她抱住头尖叫着爬起,在大厅里犹如失去翅膀的雏鹰横冲直撞。但早已深刻骨髓的记忆又怎可让她就此挥散,它们一同嘲笑着她,直到令她一头撞上石柱,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布鸦的意识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脸贴着冰凉的石板,她神情恍惚地安静了下来。迷离的目光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忽然捕捉到了满目灰黑里的一点绿,她聚拢焦距,数米外,是一棵钻出石缝的小草。

它是如此的不起眼,还没有她的一根拇指高。但它依然茁壮成长,弯曲着三瓣初开的嫩叶,在这方寸角落里,却绽放着它自身的骄傲与美丽。纵然四周再荒芜,再寂寥,再黑暗,但有了它无私的孤零点缀,她发现它四周的世界就此截然不同。

凝视良久,布鸦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从地上爬起来,血液粘着她凌乱的浅粉色长发,右脸更是猩红一片。生命之光重新照耀于她,布鸦迈着轻巧的步伐,来到已经香气扑鼻的火堆旁。

烤鸽的滋味布鸦早已吃透,她这时才撩开贴满脸的发丝,拿起烤串便开始熟练地撕咬。但她的表情依旧,双眼直愣愣地望进火焰,时间于她而言仿佛就此定格。

这一刻的宁静算是奢侈的。布鸦可以短暂抛却开鹿角村,忘记冰霜恶灵,忘记克里斯……忘记一切压在她身上的沉重包袱。

【4月23日,清晨,怀特镇】

“这可怎么办……”

米迦勒在原地焦急打圈,一旁的苏菲看得晕头转向。好歹刚才都共生死了,况且还是自己从小崇拜的男神,苏菲心一横,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你赶紧给我停下来!”苏菲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就不能安静下来好好想想吗?我需要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帮你出谋划策!”

米迦勒虽然表现得很焦虑,但他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抬起的脸上却是平静如水,这让苏菲着实讶异。“你还跟着我干什么,非要我亲自动手撵人吗?”

“来吧来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能死在你手下也算没白活这二十年。”

“你!”米迦勒的目光里射出寒光。就在双方陷入诡异的僵持,米迦勒焦头烂额之际,有人从后面叫醒了他俩。

“你们还真胆大。”轻松的调侃里,语气的威严却不减半分。来人身着黑色丝质长袍,银丝圆框眼镜下是狡黠如鼠的双眼。

二人转过来。苏菲紧张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米迦勒却仿佛在琢磨着什么事。

“我是慕斯。麦浪,怀特镇神职所的执事之一。”他说。迎着他客气谦虚的介绍,身后紧随的黑甲护卫退至两侧,冷冷的盯着米迦勒,腰侧暗沉的长剑随之摆动。

“我是不允许有狂徒践踏神职所的神圣尊严的,”慕斯告诉他们,“但是凡人皆平等,贤者阿贡普爱众生。在我因玷污之罪带走你们前,还请自报身份,有任何异议现在就立刻提出,尽管这没法改变你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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