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路真是惊险,从来都是靠脚力奔来跑去的谢天,硬是赶着马车颠簸了大半个晚上,加上之前受的伤也没好,已经是疲惫不堪了,真是看着马车胸口就疼!若不是顾念车中还有个人,怕是随便倒进一个草丛里就睡大觉去了。
所幸,算是到了目的地,这个名为梅琴涧的峡谷是师叔的地界儿了,四面群山环绕,终日山烟滚滚,宛如仙境,北边是座高耸石山,一道数百米的飞瀑从半山腰上喷射出来,仰头一望,真有水从天上来的感觉。谢天跳下马车,走近水潭,潭水清澈地令人心醉。谢天忍不住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捧了几把水往脸上冲,偶尔还有一丝丝甘甜地清水渗进了嘴里,瞬间疲倦之色一卷而去!
借着清晨第一缕洒下的明媚阳光,此时才真正看清这青年的脸庞,眉宇之间英气勃发,目光似剑,平淡冷静,颧鼻棱角分明。配上一身青黑的劲装,仪表堂堂,颇有几分侠骨!
阳光越来越亮,瀑布的半腰上出现了一条朦胧的小彩虹,像个刚睡眼惺忪的婴孩!谢天从石头上起身来,掀开马车的蓬帘。那女子竟还未醒,罢了,一手揽住女子纤腰,还是那阵幽香,谢天只觉得心里噗噗直跳。毕竟从没如此亲近过任何一个女子。但眼下自己也出手把人救了,那就救人就到底吧!定了定神,谢****水潭边走了过去。
定了定身,“噌”,谢天脚尖猛地一跺地面,提起一口真气,身形如利剑,直拔而上,到数十丈高的时候渐渐停顿,身子一倒,斜斜地朝着瀑布扎头进去,轰然淌下的飞流瞬间淹没了他的身形。
原来此处瀑布水帘底下竟藏着一个石洞,洞不大,只够两三个人横着走,洞中有点湿冷,谢天整个后背都湿淋淋的,想是他刚刚把怀中女子护了周全,自己被浇了个落汤鸡!幸好洞中还有微光,可隐隐分辨出走进洞中深处的路。
才往里不过百米,外面飞瀑砸进水潭的轰鸣声就听不见分毫了,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岩壁滴水的叮咚声以及谢天时促时缓的呼吸声。沿着蜿蜒的通道走了约莫一刻光景,前方突然一块巨石堵住了去路,谢天将女子扛在肩上,左手迅速在墙壁不同位置分别以指、拳、掌击出七下,被击中的地方一一塌陷了进去,这俨然是一副七星图!“轰”地一声,终于出现一个方圆十余尺大小的洞口,阳光在洞口跳跃,显得分外刺眼。
走出洞,外面却又是一片天地,当下也来不及欣赏,谢天沿着小路,走向一座依山地木屋,屋前一张高脚小圆几,旁边一张藤椅,上边儿坐了一个长着山羊胡、面颊酱黑、衣衫貌似不整的老头!谢天没理他,径直推开木屋的门,走近内室,将女子放于床榻,毫不停留地关上屋门,走到老头身边!
“师叔”,谢天开口叫道。
“嘘”,那被谢天唤为师叔的老头眼都没睁,嘟了嘟嘴,示意谢天不要出声!谢天不解,但也没再扰他,就这么站着。
一阵山风刮过,山林中响起一片树叶的沙沙声,阳光在枝叶投下的影子里闪烁。不一会儿,对面山腰上的云烟也被这阵风吹得翻涌起来,然后,翻涌地越来越激烈……“当”,忽然不知何方响起一声缥缈的钟音,谢天不由地闭上双眼;“当”,又是一声,谢天只感觉整个世界都被这钟声敲得粉碎,什么都没剩下,心神里只有漆黑一片,然后隐隐地,钻出来一撮明亮地烛火,“我就是这盏烛火”,谢天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这样的念头,然而无尽地孤寂像一张铁网,牢牢地锁着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于事无补。于是,失落、疯狂、痛苦、毁灭地气息弥漫全身,那烛火似有感应一般,越缩越小,越缩越小……小到让人绷着神经,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弹,生怕任何一丝动静都可能导致它湮灭。;紧接着——“当”,第三声,小火苗微微一颤,“轰隆”一声巨响,熊熊烈火从火苗中喷发出来,就像憋攒了千年地洪水决了堤,怒涛如洪荒蛮兽,嘶吼狂奔!大火弥漫天地,仿佛要烧尽这一切!“呖”,破空的鹰啼响彻,谢天一个激灵,眼前还是那阳光,那山,那树,恍然,如一梦!
刚想转头跟那师叔说事儿呢,结果发现那老头连带着藤椅,已经在数米开外了,蓬头垢面地瞪着自己。原本放着热茶的茶几也不见了,地上一片狼藉。
谢天傻眼了,问道:“怎么了,师叔?”
那老头拍了拍身上的树叶,跳了起来:“我还想问你呢,你小子发什么疯啊?真气不要钱么?”
谢天无辜地指着自己说:“我弄的?”。
老头眼睛瞪得老圆,都快气哭了,说:“老头我就坐着喝点茶,图一会儿清净,老子前世跟你有仇还是怎地。”
谢天不明所以,但还是抱拳恭敬地说:“师叔大量,刚刚是小侄多有得罪。”
老头嘟哝一声,摆摆手道:“得了吧,别跟我这装的”。
然后指着木屋说:“我这房子都不知道被你小子拆过多少次了,咋没见你道过谦,跟我来这套,定是有事求我,说吧!”
谢天咧嘴憨憨一笑。
谢天这师叔名叫庄繇,绰名影医,与谢天的师父谢焱同出一师,相对于刺杀之道,他的医术却更高一筹。记得师父曾说师叔之所以精研医术,是因为怕死,反正谢天是信了!这庄繇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除了性命之外,别的东西难有所动,算是清心寡欲吧。
当谢天将前昨几日发生的事情向庄繇一一陈述之后,庄繇皱着眉头想了一番,道:“好像是哪里不对,但是这些费脑子的事儿还是找你师父去吧。”
又看了看地上乱七八糟的场面,撇嘴道:“我还得收拾这地呢。”
谢天一白眼道:“浪费口舌,我自然是要回去找师父的,但还有一事,想拜托师叔您老人家。”
“啥事儿啊?”庄繇装着糊涂。
谢天尴尬咳嗽了一声道:“屋内那女子刚受了劫难,身上又有伤,烦请您照料照料,若她醒来并无大碍就送下山去吧。”
庄繇心知谢天急着回去,也不胡诌,只点点头,又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
谢天也不矫情,转身就走。
庄繇看着谢天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满地狼藉,说了三个字:“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