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坐了会儿,忽然想起方才正摆弄的香料,沉香能行气止痛,纳气平喘,焚上一些或许能让他睡得安稳些。沐璃暗想,若是这男人知道自己又是给他包扎又是为他焚香,是不是会以为,她当真对他芳心暗许,痴情一片?恐怕又要因此对她再多添几分轻视与厌恶吧。
皇甫煜文醒来时,天色已晚,外头伺候的人却都不敢进屋打扰,沐璃伏在软榻上睡得正酣,回想起失去意识前,他用手掐着她的脖子,再一低头,看见换了干净纱布的伤口。
心中有转瞬的迟疑,这个南宁国公主,三次见她有两次睡得不省人事,洞房之夜独守空房没有丝毫怨言,被他当众羞辱也不难过伤心,如今差点被掐死却还不声不响救了自己。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她对谁都这么毫不设防?
自大婚以来,他日日睡在书房,卧房便成了沐璃一人的天地。沉香舒缓温润的气味幽幽飘散在空气中,屋内几盆蝴蝶兰开的正盛,幽雅别致,清新怡人。
再看向软榻上的女子,睡得很沉,黛青色的秀眉紧蹙,并不安然。皇甫煜文撑起身子,无意牵扯到肩上的伤口,他闷哼一声,不想却吵醒了沐璃。
她也不恼,只半撑起头,语气清冷道:“六皇子好雅兴,受了重伤还想着来这冷冷清清的梧桐院看望本公主?”
皇甫煜文冷笑一声,答非所问:“你是聪明人,今日之事,想必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沐璃一双清澈的眼睛定定看向他,似乎还带着浅浅笑意:“六皇子抬举了,沐璃愚钝,实在不知你所指不该说的,所为何事?”
她垂下眼帘,似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又道:“莫不是...你不想旁人知晓来我房中安歇之事?这你大可把心放肚子里,本公主也不愿与你有何过多牵扯,自然不会多言。”
女子一双大眼眨巴着,甚是天真无辜,皇甫煜文看她一眼,语调依旧冰冷:“无论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总之,不想死的话最好闭上嘴。”
见他如此态度,语气之强硬,杀心之盛,绝不像与自己开玩笑的样子,沐璃也不欲与他多费口舌,干脆敛了笑,直言道:“皇甫煜文,我知道,娶我非你所愿,也不奢望能与你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但事已至此,我希望我们能互相尊重,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胡不打扰。若你能做到,本公主自然也识趣,外人面前扮演好皇子妃的角色,绝不给你多添麻烦,如何?”
皇甫煜文没说话,面无表情下床穿上长靴,喊了声:“无邪!”
一直侯在卧房外暗处的无邪闻声而入,恭敬地将一件外袍放在床头,见他没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
沐璃冷眼看着,是啊,早该料到的,这个男人的眼神,时时透着危险与防备,他又怎会独自一人在受伤后让她看到最虚弱的一面。想必方才屋里发生的一切,那忠心耿耿的无邪早已看了个一清二楚,若她见死不救,恐怕无邪会不管不顾冲进来,而她此刻亦不能安然的在这里与他的主子讨价还价了。
藏青色的织锦蟒袍穿在皇甫煜文身上英挺无比,系好白玉腰带,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邪妄的目光锁住软榻上纤柔的女子:“你方才,在与本皇子谈条件?”
“是商量。这个提议对六皇子你有利无弊。”她朝他浅浅一笑,面上不动声色,忍了一时之气,心中却暗暗腹诽,这人难道只会用这种阴恻恻的眼神看人么?如今她寄人篱下,势单力孤,若真与他起了冲突,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与我讨价还价?”冰冷的语气带着嘲讽与不屑,公主又如何?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指手画脚。
沐璃知道,与他争辩也是无济于事,她优雅地起身整理一下裙摆,红唇轻启,清丽的脸上平静无波:“既如此,夫君受了这番皮肉之苦,那剑伤分明触目惊心,妾身定要禀报父皇,再请了太医好生照看方可放心。”
“哦?那你大可以试试本皇子的耐心还剩多少。”说完,他头也不回迈出房门,与方才虚弱昏迷时判若两人。
有丝丝凉风从门口透进屋内,香炉里,檀香温润的气味四散在空气中,仿佛在讽刺着她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的善心,而那个男人,是根本没有心的。沐璃直直站在原地,心中暗道:皇甫煜文,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出了卧房,皇甫煜文朝书房走去,无邪恭敬的跟在他身后,忍了一路,终于在踏进书房后忍不住开口:“主子,方才您的伤口是那南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