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沐婉与那申岳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如今沐璃只盼望他们能幸福偕老,也不枉自己牺牲自由的成全。
沐婉见她如此,亦是触动情肠,语带戚戚道:“傻丫头,这是应当的,此去东炎国路途遥远,下次再见又不知是何年月,千万要保重自己,遇事多忍让,莫要冲撞了帝后,明哲保身最要紧。”
“璃儿已经长大了,姐姐放心便是。”回以宽慰的一笑,她的眸子漆黑晶亮,仿佛几日间,褪去了所有稚嫩,只剩下一片孤寂晦暗的墨色。
出嫁那日,长长的送嫁队伍沿着长街一直往前走,一路上围观欢送的百姓站满了街头巷尾。最前面是皇上皇后的銮驾,沐璃坐在队伍中间金窗红幔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里,一身正红色喜服,玛瑙珠帘遮面,繁复华贵的头饰戴在头上着实难受,一路颠簸着到了城门口。
车队停在城门口,沐璃下车给皇上皇后行跪拜大礼,双膝跪地,弯腰双手伏在裙袍上,她朗声道:“儿臣沐璃谢父皇母后教养之恩!”
皇后孟氏上前扶她起身,动作轻柔,一双美目中溢满身为人母的慈爱与不舍:“好孩子,往后不在父皇母后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尽心服侍夫君。”
沐璃心中凄然,忍着泪应道:“儿臣不肖,不能在父皇母后膝下尽孝,定当谨记母后教诲,尽心侍奉夫君,保全自身,亦是保全我南宁一方百姓不再受征战之苦啊。”
南宁帝注视着即将出嫁的女儿,眸光闪烁,眼底究竟是不舍是决绝已无人可知,良久,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马车出了城门,沐璃掀起窗幔回头看,她的父皇一袭明黄色龙袍威武的站在城墙高台之上,身边是同样一袭明黄色凤袍的母后,她看见自己的母亲微侧着头,以丝绢掩面,仿佛能依稀见到她微颤的肩头,单薄柔弱,带着与骨肉分离的无奈悲凉。
缓缓放下窗幔,深吸一口气,沐璃知道,南宁国的一切,都将随着地上或深或浅的车辙,与自己渐行渐远了。
送嫁的队伍一路走走停停,沐璃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头晕眼花被马车晃醒的早晨,当嫣红凑到窗边轻唤她“公主殿下”的时候,她先是一愣,又听翠绿在一边道:“公主,这里就是皇城了。”心下一松,总算到这东炎国了,她这一副身子骨恐怕再多走一天就要散架了。
马车行走在皇城内宽敞平坦的街道上,沐璃听见外面百姓的喧闹声,侧头对着窗外道:“咱们离宫门还要走多久?”
没等嫣红回话,马车便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皇甫翎携二十四位礼部特使恭迎六皇嫂入宫!”
沐璃撩起帘幔,只见一年轻男子朝她的方向拱手作辑,头上戴着束发的紫金冠,冠上是雕金嵌玉的二龙戏珠,眉飞入鬓,面容俊郎,眼眸清亮。看来眼前这位就是母后曾与自己提起过的东炎国九皇子了。传闻六皇子皇甫煜文性情古怪脾气暴躁,从来不屑与其他弟兄来往,却独独和九皇子走得近些,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沐璃微微颔首,声音清冽如水:“九皇子有礼了。”
皇甫翎眉梢一挑,暗自打量起她来,虽有玛瑙珠帘遮面,却仍隐约可见马车内女子肌肤胜雪,眼含春水清波流盼,嘴角牵起一抹淡笑,撩起帘幔的玉手十指纤纤似若无骨,想来那珠帘下定是一副绝色姿容。
诶!若知道皇兄的打算,恐怕这美人是再也笑不出来了。思及此,皇甫翎轻叹一声,也不再耽搁,他只要完成他的任务,接下来的事与他无关。
进了宫,照着礼数沐璃被安排暂住进一座华丽的宫殿,等着明日一早皇甫煜文前来迎娶。
舟车劳顿数日,沐璃早已疲惫不堪,待所有人退下,立即吩咐嫣红翠绿帮她换下这一身繁复厚重的行头。简单梳洗一番后,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了。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寅时,天刚擦亮。翠绿领着四五个小丫头来为她梳洗,东忙西忙,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方才抹完最后一层水胭脂,嫣红便急急忙忙进来道:“公主殿下,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了,公主快些准备吧!”
沐璃起身,翠绿为她盖上喜帕,早就候在一旁的嬷嬷就来搀她,小心翼翼领着她朝大殿外走。
喜帕遮面看不见路,沐璃走的很慢,到宫殿外时皇甫煜文已等的有些不耐烦。孙嬷嬷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见状忙笑道:“奴婢今日沾了喜气,老胳膊老腿的倒差点将皇子妃捯饬的误了吉时。”将沐璃牵上喜轿,又高声道:“吉时已到,起轿——”皇甫煜文这才没有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