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夺下他的酒坛子,被他擒住手腕,却依旧和颜悦色的女人。
要是别的女人,早就匍匐跪地,大声求饶了。
梅雪香见接着说,“赫连王子如若真想饮酒,可让下人把酒温热,也总比喝这冷冰冰的酒好呢。”
“酒也能温热?”赫连师锵反问道,在大漠,还没听说过酒也能热着喝的道理,“来人!”
下人过来,梅雪香把酒坛子给他,吩咐道,“烧一壶热开水,用大盆盛满,把酒坛子放入其中,待水变凉,酒坛子变热即可。”
“是。”下人接过酒坛子,离去。
“赫连王子,不如边尝尝这鱼肉,边等酒来吧。”梅雪香走向石桌,看向赫连。
赫连还是没有说话,一双如鹰隼般凌厉的冷眸盯着梅雪香,可脚上却迈着步子,边走到了石桌旁坐下。
梅雪香站在一旁,把石碗向赫连的面前移了移,摆正碗里的汤匙,恭顺道,“赫连王子,请用。”
赫连师锵尝了一块鱼肉,汤汁酸香辣爽,鱼肉清脆可口——发自肺腑地说一句,这肯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鱼肉了吧。
一口,两口,……十口,二十口……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没一会儿,一碗水煮鱼片被赫连师锵吃干抹尽。
梅雪香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可心里却在滴血,这副破烂身子虚弱成这样了居然一口鱼肉都没有吃上,天啊,你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了!
下人把热好的酒坛子拿上来,赫连师锵举起坛子,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心里暗道,没想到这温过的酒还另有一番滋味,下了肚子果真浑身暖和。
赫连师锵坐着,梅雪香站着,就这样一言不发,只剩下呼吸和风吹过的声音,气氛冷的让人坐不住了。
“你,坐下陪本王喝一杯吧。”赫连师锵指着对面的位子。
“谢过赫连王子好意。可雪香遵从大漠的规矩,绝不敢与赫连王子同桌。”梅雪香回答的还是那么乖顺。
可赫连师锵知道,一个敢从他手中夺过酒坛的女人,怎么会是这副害怕什么规则规矩的唯唯诺诺的模样。
赫连真想把她的假面具撕下来,他还是压制不住自己内心想要了解她的欲望。
“赫连王子,雪香有一事请教。”
“说。”
“雪香自小被幽禁,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请问赫连王子,大漠王国……离良国远吗?”
“从大漠王国正南边境穿过万渊古丛,就是良国了。”
“北陵?巴国?是什么啊?……”梅雪香越问越小声,她知道,这问题问出来就等同于承认她是文盲了。
要是平时,赫连师锵哪有这等耐心,自从母妃死后,他这辈子想都没想过会和一个女人讲这么多话了。可现在,他居然诧异自己想要和梅雪香继续交谈下去的用心。
“你的问题,要从这片大陆开始说起。”赫连师锵的声音依然是冷冽的,可一点也没有嫌弃梅雪香所谓文盲的意思。
“这片大陆,名曰龙荒。龙荒大陆上,大漠王国、天元国、波斯国、北陵、东秦、南狄、巴国、蚩国,和良国各据一方。大漠王国北接天元,南靠良国,东临波斯,西近北陵,可以说,刚好处在这片大陆的中央,四面受敌。”
“蚩国……”梅雪香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妺喜夫人便是来自蚩国。
“其实本来这片土地上没有大漠,一开始,只是祖辈的部落一个吞并这一个,慢慢变成了一个更大的部落,后来又收留了几支游牧的部落,再靠着连年南征北战,一点一点土地打下来,后来,便改年号为大漠,称王国,而我的太王爷爷便成了我大漠的祖王了。”
原来这个国家的土地是打来的,这种民族侵略性根深蒂固,怪不得大漠人个个把打仗杀人当兴趣爱好,不把一座城市的人杀干净还就不叫打胜仗了。
“你问的北陵、巴国,都是小国,可这些小国最爱作假结盟,一旦联合起来,实力也不可小觑。”
“那……这几个国家,谁最强大啊?”梅雪香尝试着探出大漠的实力。
“天元!”赫连师锵脸色猛地凝重,“世上有龙荒大陆伊始,便有天元的存在了。天元国力强盛,商贸发达,对了,他们的皇族,为春姓……”
“那春玄望不就是……”
“嗯。他的父亲春戎不堪忍受当时天元的夺嫡之争,便举家投靠了大漠,做了大漠的将帅全才,当年你爹,就是败在他的手下……”
…………
赫连师锵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来说的话都没有今日于这张石桌上说的多。
他一个统帅三十万大军的堂堂王子,打开话匣子后,居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管不住嘴,这样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说完了大漠说天元,说完了东秦说南狄,再把这些年黄金兽军的英勇战绩囫囵一遍,再一眨眼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
“等攻下良国以后,你跟着黄金兽军,总能把这个龙荒大陆看全了。”
赫连师锵说罢,把自己惊着了,他怎么,就这样自然地就起以后?好像,梅雪香会待在黄金兽军里一辈子一样。
“喂,师锵!你在干嘛?”春玄望的声音猛地炸过来。
梅雪香本来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得入迷,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的久了腿脚居然麻了——这副不争气地破烂身子,真想把这双腿给锯了。
“啊……”,梅雪香拍打着双腿,痛苦不已。
“赫!连!师!锵!”春玄望看着他的小香儿如此痛苦,以为赫连师锵对她做了什么,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你个小子,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小香儿,可你犯得着这样对她吗?她可是个女人!”
“春公子,你误会了……”梅雪香欲解释道。
“我误会什么了?你看看你的腿痛成什么样了?”春玄望嚷嚷道,突然一掌向赫连袭去。
赫连师锵并没有防御,受下了这一掌,从一开始他便看着春玄望,被冤枉的不忿突然冷却了下来。
是啊,他居然忘了,这个叫梅雪香的女人,是他兄弟看上的女人了。
他才体会到有一个人和自己说说话的感觉有多好。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空腹喝酒伤胃,也从没有人会给他做这么好吃的鱼肉,他才感受到这样的温暖,没想到,是自己多想了。
没有再看梅雪香一眼,赫连师锵沉默着转身离开。
“小香儿,你没事吧?”春玄望紧张地看着梅雪香。
“春公子,您真的误会了!我在请教赫连王子事情呢。”梅雪香面带愠色,赫连离去的背影深深刺在了她的心里。
“你请教他?他个五大三粗的石头能懂什么?你以后有事儿啊来问我,我可是大漠王国的第一书生,比他聪明多了。”春玄望在一旁拍着胸脯道。
……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随军的巫师站在暗处的营帐后,久久地看向梅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