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梅雪香落落大方走上前来。
如果刚才她说话的银铃声线已是上天独宠的恩赐,那现在大家已然为她的容貌对自己的双眼产生了怀疑。
只见梅雪香一头如墨色瀑布的过腰长发柔腻光泽,衬得那天上的星辰似乎愣是暗淡了不少。
玲珑浮凸的身段裹进春玄望送来的貂绒袍子与孔雀尾翎披肩里,是并不合身的宽大拖沓,可却更显雪香的娇小柔怜了。
露出来的肌肤更是凝白胜雪,脂光似酥,粉雕莹彻,通透地都能清清楚楚地看清皮肤下血液的张狂。
如葱根般的素玉小手乖巧地上下叠合垂放于腹间,指若柔荑,如春兰。
可这一切的美不胜收在她的一双眼睛面前,却要是不足为道了。
任何古书典籍都没有记载,任何江湖传闻都没有听说的异色双瞳。
左眼是如琥珀般冗邃深渊。
右眼是如碧蓝的一泓泉眼。
只需迎上一眼,视线便不愿再离开,直叫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在以后的日子里,这双异色双瞳无论赫连师锵看过多少次,依旧会在每次见面之时,惊摄于她的摄人心魂。
对于现场男人们的反应,前世的梅雪香已然应付自如,她对运用自己的外貌作为攻克敌人防御的武器之类的计量谙熟,此等场面,早已见怪不怪,沉着地迎上大家的目瞪口呆,欠身行礼,“小女梅雪香,见过赫连王子,春公子,以及各位将军,初来军营,多有打扰,请诸位多多包涵。”
“小香儿,别废话了,赶紧上座吧!”毕竟已经和梅雪香相处了些时间,春玄望对她的美貌已经有了一定的适应,并没有和在场的男人一样呆滞,而是赶忙挥手招呼小香儿过来坐。
“谢春公子好意,雪香不敢。”
梅雪香深知,在这整个军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阴狠男人才是主宰,得不到他的认同,他的首肯,她岂能安坐下去。
“这有什么不敢的?”春玄望一听急了,作势捻起衣袖,突然扫视过全场,正色道,“这里有谁敢不让你坐,我第一个不答应!”
在场的将士一听,便从沉溺于美色的呆滞中清醒了过来,虽说行军在外,不拘小节,可大家伙从小到大受的可都是大漠王国那一套教化,根深蒂固地认为女人怎么能和男人一桌吃饭?!有地位的女人,直接送到屋子里吃去;没地位的,就等着男人吃完捡剩下的吃!
哪有女人和男人同桌吃饭的道理?霎时责难声顿起。
“十八王子,大漠从建国之日起,就没有和女人同桌吃饭的道理啊!”
“我父亲死后,我母亲依旧没能和我同桌吃饭,现在要是破了规矩,我愧对我母亲。”
“咱们大漠的男人为她们打天下,她们倒是安享太平,凭什么和我们男人同桌吃饭?”
梅雪香不做声,只是仔细地听着,女人在大漠的地位低下已是事实,看来她想要得到这支来自大漠的军队真正的庇护,还是要下一番力气啊。
可春玄望坐不住了,作为大漠第一书生,“白马非马”的诡辩本事可不随便吓唬人。毕竟平时,这一群将士在他眼里等同于智商为零的大块头,这诡辩之术也是无用武之地的。
“喂,你们一个个是不是眼睛瞎了?”春玄望的手指恨不得戳在这些大块头的脑袋上,“我们十八王子坐于阶上,巫师大人与我春玄望分坐于阶下左右雕桌,而你们,又阶下于我,分坐于两侧,一雕桌上一个人。可只有我这张桌子上放着两副碗筷,我请梅雪香赴宴吃饭,她只需和我一人同桌吃饭即可,碍着你们什么了?”十八王子,我的好师弟,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啊?你可得公正严明地给我做主啊!”
赫连师锵把玩着手中的酒碗,并没有表态,也看不出喜怒。
春玄望见状,又理直气壮起来,“况且我父亲大人本是天元国人,母亲大人乃来自波斯王国,按理说,我虽出生于大漠,可却不是正统的大漠人,从小接受的更是天元国的文化风俗。而且,大家该不会是忘了,我成人礼那天,从我母亲手中接过她从波斯带来的嫁妆——那支让人闻风丧胆的隼军,我可是毫不吝啬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十八王子你啊!”
话音刚落,方才反对叫唤的最大声的阿古铮尴尬得直咳嗽。不用十八王子与春玄望提醒,他自己的最清楚不过的,那支隼军,可是他现在统领的飞鹰营的前身,这里头多少来自波斯的人,来自波斯的战隼,这暗里其实都是向着春玄望的呢。春玄望这一不高兴招个手,他阿古铮就成大半个光杆司令了。
赫连师锵也是一声冷哼,他这个师兄舞文弄墨花俏惯了,心思根本就不在领兵打仗上,当初把这个隼军当作是个烫手的山芋扔给自己,生怕自己被谴去沙场。现在倒好,他的不义之举反而变成毫不吝啬了。
梅雪香本就没多在乎是站着吃还是坐着吃,是在外头吃还是在屋里吃,只知道初来乍到便引起事端,反而扎眼,不利于寻求保护,以便日后暗度陈仓。
春公子看来不是军中之人,而自古军人,都只服从自己的上司。
想要为自己多谋划,还是得主攻阶上的那个男人。那个虎皮椅子上不可一世的男人,那个自从她进场以后,便一言不发的男人。不管他这般是不屑于她,还是厌烦于她,她都必须赶紧找到对策,获取他的信任。
“春公子,莫要再让诸位将军为难了。”说罢,梅雪香径自朝赫连师锵跪了下来,伏身行礼,显得那么乖顺、驯良,后默默抬起头,强压着自己对眼前男人莫名的压迫感,正眼看着赫连师锵。
他的脸色如寒冬的坚冰不得一丝温度,就算是观察细微再运用上微表情分析术,也着实揣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