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太阳毒辣,直把人晒得睁不开眼,何虚墨带着破了一个小洞的草帽,手里拿起勺往田里泼肥,脸颊时不时滴出两滴汗,任谁人看去,只会说是一位勤劳务实的农务,实在无法与一句定人生死的毒医联系起来。
阳光透过空气中,周边总会传来声响,虫叫风鸣,但人一旦习惯,却会自觉忽略这等声音,如同不曾存在。不知如果习惯一个人在身边,是否也会视其从没存在,直到失去,直到,不和谐出现。
何虚墨手勺停顿,右手一挥,只听风声忽响,女声即起:“对一位淑女施肥,不是君子所为吧。”
何虚墨瞄了女子一眼,一身绿衣和药田倒是搭配,但依然冷哼一声,继续施肥,嘴里说道:“一来我只是老头子,不是君子。二来,我也没听说过哪个淑女有偷窥之癖,你在此多久了。”
绿衣女子嫣然一笑,说道:“你药田的门不是紧闭着的么,自然是跟着你进来的咯。”连何虚墨都不禁停下手,愣了一下。何虚墨即使不是武林上最顶尖的高手,但仅是数十年的内功修为。能无声无息的跟随其后,且躲在暗处一炷香的时间。此等轻功,世间也绝不会多,何虚墨心中不禁一寒,这种惊为天人的轻功,只怕拿自己的人头仿佛如探囊取物。
何虚墨看向绿衣女子,水嫩肌肤,水灵瞳眸,只不过十五六岁。何虚墨情不自禁的说道:“江山代有人物出呀,多年不再沾足武林,想不到连小丫子头都有这等武功修为。”
绿衣女子失声大笑:“小丫子头,哈哈哈哈,谢谢抬举呀。可以我十多年前就不是小丫子头了。”何虚墨不禁一愣,仔细端详着绿衣女子,越发觉得熟悉,突然脸色一变:“天诛欺云仙子,叶云冰?!”绿衣女子微笑着点头说道:“想不到你还记得得我,十几年没见了吧。”
何虚墨手勺被捏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居然还没死?!萧红在哪里!”叶云冰蹲下摆弄了红花,说道:“你放心吧,她很好,反正你也救不活她,还不如在我们这里安全。毕竟,老虎还在狩猎天诛呢。”
何虚墨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淡许多,说道:“那你今天出现是有什么贵干?天诛现在是武林公敌,你就不怕我举发你?”
叶云冰浅淡一笑,说道:“如果我怕你举发我,你已经是一具无声无息的尸体了。”何虚墨知道她所言非虚,沉默不语。叶云冰继续说道:“武林公敌,呵呵,可笑。现在还有武林吗,现在的武林不过是老虎手掌上的一颗锋利指甲罢了。”
何虚墨呵呵一笑:“那又如何?天诛当年不也是?即使天诛这颗指甲最后几乎插进老虎的咽喉,但最终还不是落得个门人几乎尽数被杀的下场,你现在还想再现大明宫的血案?天干都做不到?就凭你?”
叶云冰一手紧握,红花瞬间化成粉末说道:“就算天诛死剩一个人,也要完成天掌门的愿望。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凭什么帮你。”何虚墨说道
叶云冰从怀里取去一片墨黑叶子,说道:“凭这个。”何虚墨脸色忽变:“怎么会。我明明。”
“数天前奚真红被清风教的人伏击,清风教的清风剑气只有黑狼草可解,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偷偷命人给奚真红送去,所以我中途去拦截了下来。”
何虚墨说道:“你想如何。”叶云冰继续说道:“我已经把黑狼草交给了那小子了,他来的时候用了两天,回去要用两天,还来得及,如果顺利的话。”
“什么意思。”
“我把原路的桥毁了,他只能绕路。那就会经过。”“苏州码头!?”何虚墨惊讶喊道。叶云冰得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如果你答应跟我走的话,我马上让人保他回去,如果不肯,两条人命。”
何虚墨沉默,乌云突然聚集,叶云冰抬头看看,说道:“天要下雨了。”何虚墨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是一直把半日仙说的话挂在嘴边。好,我们走吧,一命换一命,值得。”
叶云冰看着何虚墨的背影,摇摇头说道:“这句话,我好像在奚真红口中听说过。”
“花有尽时颜无休,江南自有俏佳人。”周山在椅子上放了一大盘水,旁边放着一块乌黑磨刀石,猛力下的唐刀在磨刀石上有规律的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旁边几位美人与黝黑壮实男子吃着瓜子,高声谈论是非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但周山对身边的事物毫不在意,眼中仿佛只有那唐刀的利刃与溅在华贵衣袖绸缎上的污水。
“报。”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码头运工打扮的少年边喊着边往里跑。“说。”周山的声音与名字相仿,浑厚敦实,像是山一般沉重。
“那少年已从善阎王那里出来,现在估计正往奚真红所在地赶。”少年回答。
周山点了点头,说道:“好,他手中的是何物有没有查探出来。”“没有,但她说是救奚真红的唯一药草。”
周山忽地站起身来,冷挥一刀,刀上的水滴洒在人脸上令人生疼,却见椅子已断成两半,不知是水滴分散了人的注意力,还是听觉还没来得及做上反应。
“二十年了呀。只要一有机会,你们就逮着他,我随后就来。”“是。”周山抚摸着唐刀,唐刀隐约发出呜鸣声,似在回应周山眼中无尽的温柔。
有诗人作诗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左书却无心欣赏苏州美好水色,紧抱着怀里的药草,就怕一不留神失去救命稻草。“船到了,下船。”船一声轻响,左书拿着地图走上去询问,“船家,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怎么去吗?”船家瞄了一眼说道:“申时这里会有船去到那一带,然后下船走一个时辰就到了。”
左书答谢,实际上左书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两日的赶路,一日的船。几乎只小睏了一下,眼皮几乎无法睁开,头晕目眩。左书走在苏州街头,路上的行人众多,但左书连模样都几乎要看不清楚,走了半条老街,找了间客栈,坐在床上那一刻,才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只是现在回想起刚才的路人,总感觉会盯着自己看,大概是自己充满了异乡人的气息吧。
大概周公已等待许久,左书刚闭眼,已被召唤而去,突然,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前,门的内锁被轻松打开,黑衣人缓步走到了左书的床前,左书依然没有发现,鼻鼾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