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晴驿马行,火迫金行,大利西方
左书每日变得百无聊赖,每天除了早吃一粒药,中午似懂非懂的硬背下小紫本,其余时间,只能默默的看着这位妇人细数砖块。左书不知道为何,罗初晴和奚真红极少的出现,每日醒来,桌上都还放着一颗红色小药丸,已经四天没有见过她们一面了。连罗父都再也没有露面。
左书曾经花一天走了一圈晨雾村,村里大约住有二十多户人家,但却极少看到有人活动,即使看到活人,都仿佛看不见左书一样,对左书不应不答。唯一让左书感兴趣的则是这位妇人。左书看到这位妇人是,她正趴在路中间,嘴里念念有词,左书觉得奇怪,靠近去听,“十万零五十,十万零五十一。”只见妇人在手指点点的点着砖块,对于左书的问答也是毫无反应。左书却不知为何跟着她一起数,可能是想知道有一天数完了,会不会跟她搭上一句话,好像,已经四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今日天气十分闷热,左书已经汗流浃背,心中有种不安的压抑感。突然群鸟惊奇,左书隐约听见有马匹奔跑的声音,便站起身来往声音来源跑去,但是马声突然静止,安静的空中只留下风声。左书远远看见奚真红与罗初晴站在木屋面前,但情况却让人不解,奚真红趴在罗初晴的背上,像失去了气息一般。左书快步走了上去:“她怎么了?”罗初晴听见声音,回头看来,见是左书,呼了一口气,这口气似乎忍了许多,这一呼让自己险些脱力,全靠左书搭把手,才免得奚真红落到地上。“先把姑姑扶进去再说吧。”
左书和罗初晴艰难的把奚真红扶到床上,连左书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奚真红的气息越发柔弱,随时会断了一般。“无边草,牛腥叶,无叶花。”奚真红嘴里念念有词。罗初晴赶紧把耳朵凑到了奚真红的嘴边。“姑姑,还有没有呀。”奚真红停顿了一下,左书心跟着跳了一下,不会是死了吧,左书心想。度过漫长的几刻钟,终于从嘴里吐出“黑狼草。”
罗初晴脸露惊讶,左书看情况危急,罗初晴还特显沉默,不禁心急了起来:“怎么了,药房不是有药吗,快去取呀。”罗初晴突然站起,拉着左书往外走。“怎么了。”左书问
“其他药材都有,唯独没有黑狼草。”罗初晴忧心忡忡,“那要去最近的城镇去买吗?我去。”
罗初晴摇了摇头,回头看向屋里的奚真红,皱着眉头,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说道:“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而这个人不会救姑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左书想起来,从前每次觉得左书老师布置的任务不可能完成的时候,白音总会告诉他,不试试怎么知道,每次只要听到这句话,心中总是充满勇气。
罗初晴一个小跺脚,咬咬牙说道:“恩,你说得对,但是只能你一个人去,我要留下来照顾姑姑,而且,这个是奇怪的人。”
“奇怪?还有人能比奚真红奇怪?”左书说道,罗初晴白了左书一眼,说道:“真的有,那就是善阎王何虚墨,是世界第一的毒师。我等下给你指路,你一定要快,五天之内回不来,姑姑就没命了,如果姑姑没命了,没人会调你的药,你的命也会搭上去的。”
今日阳光猛烈,晒得左书汗流浃背,时不时要把药拿出来确认有没有受潮。“仅剩的五颗吗,只希望这不是个奇怪的人。”左书所在之处与晨雾村极像,但与五彩缤纷的花药不一样,这里遍布的红花黑草,要么是深紫灰白,让人看了极不舒服,像是被无尽的压抑包围。
左书也有这种感觉,只能快步的走过小道,大约半顿饭的时间,左书远远的看见小道的尽头有一间小屋,小屋建得极其豪华,左书虽然没见过多少繁华贵屋,但这里连行外人也能看出其罕见华贵。
只见一位侏儒慢慢走来拦住了左书,从喉咙里发出极其刺耳难听的声音:“你是谁?来求医的?”左书恭敬的弯了弯腰,说道:“对,我是要来找何大夫的,等着他救命呢。”侏儒哼了一声,说道:“谁不是来救命的,但我师父不是每个人都救的。你知道代价吗?”
左书倒是没听说诊金的事情,摇了摇头。侏儒嗤了一声,继续说道:“孤儿寡母免费,穷人免费,残疾人免费,其他病人疑难杂症十万两,中毒重伤五十万两。”“五十万两?!这么贵?!”“对,黄金。”
左书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可怜的十几两白银,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不对,同样是医生,奚真红应该也很有钱才对。”左书心里想,说道:“要治疗的不是我,不过我觉得病人应该付得起这个价钱,你能让何大夫先去看看吗?”
侏儒好奇的回过头来问道:“那说来听听。”“恶观音奚真红。”侏儒的脸由平淡厌恶快速的转变才惊讶,声音开始有点颤抖:“你。。。你在这里等等。我去问问。”左书心想,这婆娘还真是有名气,刚才还是嘘之以鼻的人,现在都变成战战兢兢的。
左书等了许久,太阳从正头顶已经降到了映出了比左书还高的影子,虽然有好几次左书鼓起勇气想进去询问,但还是忍了下来。远远的听到了一个铃铛的声音,一个胡渣满脸,身穿破烂的中年男子跟着侏儒走了出来。中年男子虽然身着破烂,但站的笔直,有一股让人心生尊敬的气息。
“你是谁,是奚真红让你来找我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十分浑厚,跟他壮实的外形十分搭配。左书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说道:“我叫左书,奚真红现在身受重伤剧毒,需要黑狼草,希望你可以。。”“不行。”左书的话还没说说完,何虚墨就打断了左书的话:“黑狼草每年只有一株,这个贱女人不值得。不过,这贱女人终于落到这副田地了,活该!”
左书心里暗叹糟糕,何虚墨转身想走,左书情不自禁的伸手右手去拉,但何虚墨似乎对此行为十分不满,反手把左书甩跌出去,左书飞出数米远,右臂狠狠摔在地上,心中暗暗叫苦。
“你中了幽冥水莲?”何虚墨在远远的问道,左书心想这些人性格虽然古怪,但是本事却是极大。“你一定要救救她呀,只有这个黑狼草才能救奚真红,她死了我也得死。”
何虚墨哼了一声,说道:“我就算救这天下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救她。”说罢便转身快步走进屋内。左书还想站起来追突然一个女声从背后响起:“别追了,师傅不会改变主意的。”左书转头看来,发现一位女衣女子站在身后,充满生命力的绿莹之意站在乌黑墨紫的小道上,仿佛像是污俗的尘世浮现一位仙子一般让人动容。
左书定了定神,问道:“你是何虚墨的徒弟?为什么他不肯救奚真红呀。”绿衣女子放下篮子,叹了口气说道:“这段恩怨,都20年了吧。”绿衣女子沉默了几秒,继续说道:“20多年前,我师父与奚真红都是医仙门下最出色的两位弟子,一位毒派天才,一位疗派第一。两人互不相让,正因为两人性格十分好胜,互相比拼,互相进步。就是这段年少青葱的日子里,两人相知相恋。但是一位女子的出现改变了这两个人。医仙在他们20多岁的时候,又收了一位叫萧红的徒弟,萧红十分年轻,当时只有15岁,是医仙的第二位女徒弟。”
“何虚墨情变了?”左书问道,绿衣女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可以这样说,也不可以这样说,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因为多了个小师妹,所以对她都很好,但是奚真红发现,师父对萧红的好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师兄妹了,奚真红来质问师父,师父立下毒誓,说没有。但奚真红心里却有了芥蒂,直到有一次,医仙遭到仇敌包围医仙谷,情况危急,死伤无数,无奈之下,师父使用大范围致命毒药击退敌人,这种毒连我师父自己都不会解,所以不敢轻易使用,这世上只有奚真红能解,师父相信着她,但这却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仇恨。”
左书一拍手说道:“那肯定是奚真红没有帮萧红解毒,所以何虚墨怀恨在心。奚真红确实会这样做。”绿衣女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差不多吧,奚真红事后把解药调研了出来,让大家付下,但是奇怪的是,所有人身上的毒都解了,但只有萧红却没有任何回复的样子,中毒两天之后,死在了师父的怀里。师父认定是奚真红做了手脚,因为妒忌着萧红,和奚真红反目成仇,但奚真红说并没有这回事,只是他在冤枉自己。两人最终开战,两人的毒攻药术武功一流,两人的斗技却波及了附近百姓,当时死伤无数,医仙谷里的所以弟子阵亡,医仙一派只留下奚真红和我师父了。再后来两人斗得累了,回首看一眼死去的尸体,两人各有感悟,我师父觉得这是罪孽,需要补偿。而奚真红却觉得,人生而平等,一命应该对等一命。所以江湖上就多了善阎王和恶观音这两个名讳。”
左书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呀,这看来真的是深仇大恨呀,我的命也要搭上去了吗?”绿衣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试过怎么知道呢。”夕阳刚好,昏黄的光线照出了绿意的浅笑。绿衣女子从篮子里拿出一株黑色的草,说道:“这虽然只是黑狼草的枯草,但是还是有一点疗效的,你拿回去,大概可以多延续数日的性命,说不定到时候就有办法了呢。”
左书随即眉开眼笑,接过草药,弯腰拱手,感激地说道:“谢谢姑娘,这个恩以后左书一定会报的。”绿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你走吧,夜黑路长,十分难走。”左书点头上马,大约走了数几里,才回想起不知绿衣女子的姓名,回过头里,小道上依旧是那墨黑紫红,不见人间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