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遭,有时真不知所来何为?情之一字,重逾万斤却又轻弱鸿毛。*
凌揽月所求,确实让陆知远一惊。这个想法其实他也有过。
已经有个“顾青黛”祸水东引,十三回了云雾山,也算安全。那么只要凌揽月“改头换面”,再无人识得,确实少了许多麻烦。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当时想过,却是自我否决了,想着带个人皮面具也是一样,只不过有被揭穿的风险。
此时凌揽月提起,陆知远看着她肖似玉青萝的脸庞,只道了句,“此事再议。”
凌揽月没再说什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钻研陆知远甩给她的那几本医书。
把自己关在房里的除了凌揽月还有凤仪和落凡。
十三和莫询来找凤仪的时候,凤仪就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垂眸打坐,半天也未曾动一下。
十三看着莫询,眨巴眨巴眼睛,莫询笑着摇摇头。
这病犯的怎么犯成大师兄了?这是平日里和大师兄走得近,不知不觉被“过了病”?
腹诽过后,十三觉得有一座冰雕就好了,无须再来具石像。“三师兄,若水来看你了!”
十三这岔打的凤仪直接岔了气,咳个不停。咳完了,看看此时十二分碍眼的二人,索性闭眼不看。
莫询上前把试图让凤仪“走火入魔”十三拖走,让她好好用脑子想想,老当个摆设是会生锈的。
十三也学凤仪的样子,闭着眼,让脑子转了一转。姐姐和三师兄的联系除了她以外就是那一对姓裴的兄妹了,而且与裴擎苍穿一条裤子的萧天易被禁足,那么可想而知,裴氏兄妹有麻烦了,且麻烦不小。那萧天易什么时候解禁,把他那个葫芦拿走呢?这一对一模一样的碧玉葫芦就像她和姐姐一样,为什么另一只是萧天易的?会不会本来就是一对,全是他爹的或是他娘的,被萧天易的爹抢了去?
莫询看着十三那副呆愣的傻样,就知道她又自己把自己带歪了,神儿都走到九重天外去了。
“想明白了?揽月为何郁郁寡欢?”
“可能是姐姐真看上裴擎苍了。”
莫询笑笑揶揄十三道,“开窍了?”
十三这次歇了与十三抬杠的心思,一本正经的似是自言自语道,“唉,那碧玉葫芦要不别还萧天易了,多麻烦,送给揽月多好,长得一样的我们又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葫芦。多好!”
莫询心里虽不待见萧天易,此时也不禁同情起他来。十三这个没心没肺的,这可是人家母后的遗物啊,还是还给人家的好。其实莫询更担心的是萧天易借着这碧玉葫芦的名头见十三,纠缠不休。
“揽月的事情你管不了,不要瞎折腾。萧天易的葫芦还给他,别眼皮子浅,你娘可是南陵公主,你表哥将来还是南陵君王,除了玉玺,要什么样的玉不给你?”
十三哀叹一声,她是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了,物归原主弄不好就成了交换信物。十三发现,最近真是,愁死了……
还是先吃个李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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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云笼罩了这个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匠铺,凌揽月不仅郁郁寡欢,已经开始沉默寡言了。埋进书堆里直到深夜,最后困到趴在书上睡着了。
睡着了就会做梦,在梦中,凌揽月又看到了一身红衣,似妖似魅,面容绝美的“梦中人”。
梦中人把凌揽月轻轻抱起放在床上,脱了一双绣着缠枝莲的水蓝色绣花鞋,拉起夏日用的薄被帮她盖好。
与那夜的情形何其相似,凌揽月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可这与梦境一般无二的感觉是如何做到,她也是没有想通。
“你到底是谁?”
凌揽月问罢,那梦中人嘴角轻轻一弯,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面颊。手掌还是那么的干燥温热,抚在脸上如丝丝的春风吹拂,好似透过脸颊能吹进心里,舒服的让人迷恋,就像第一次他“入梦”那般。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迟早都要在这梦外相见。”那梦中人眼神温柔的看着凌揽月,“药王谷,红莲。”
药王谷!那他是师兄,师弟还是,师叔?凌揽月心中的疑问还没问出口。红莲一根食指轻轻的放在她的唇边。
“什么都别问,你若真的想换个模样,就点个头,我会帮你如愿。”
凌揽月毫不犹豫点点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并非不知,只是如今这张脸只能引来杀身之祸,可她却没有自保之力,只能拖累连累他人。
红莲此时宛如一个长辈一般,轻轻拍拍凌揽月。“睡吧,一觉醒来就当做一个梦。”
凌揽月不知自己这一梦做了多久,因为当她醒来之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十三以为凌揽月还把自己关在房中奋发图强,直到晚饭时,终于没忍住敲了姐姐的房门,却无人回应。
此时十三才突然想起自己昨夜睡得好好的,莫名的就不安,于是急忙推门而入,一眼望去房中空无一人,连行李都不见了,找了一圈只有留书一封。
揽月已随我而去,他日我若兴起,自会带她前来相见。——陆知远
十三咬牙骂道,“这个人丑心黑的老小子,总有一日小爷要打的你满地找牙!”
打人自然是个气力活儿,十三觉得还是先吃饱再说吧。
晚饭时,只有他们师兄妹四人。
凤仪慢条斯理的一口一口吃着白饭,偶尔夹上一口菜。发觉十三在看自己,回了一个他一贯温润有礼的笑。
十三只觉得看过那个笑,碗里的白饭似乎有些苦,只得多夹几口菜就着吃。莫询见状无声的握了握十三的手,十三又觉得这饭吃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难得的今日这饭真正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饭毕,四人起身离席,煮饭的婆子照例过来收拾碗筷。
“你们三人随我来。”
大师兄发了话,师弟师妹们只得遵循,十三跟个小丫鬟似的低眉顺眼来到了落凡的房里。
落凡先是宣布了明日起身回云雾山然后单独留下了十三。
十三心想大师兄该不会又拿那个长角的碗出来放血吧?这次会不会放她的血,想想就忍不住打个冷颤。后来发现,是真冷的想打颤,这屋里凉嗖嗖的。
“你爹娘的事,我已经问过陆知远了。”落凡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冽。
“那,那他们还活着吗?”十三心中激动,但又问的小心翼翼,就算记忆中从未有过爹娘的印象,可她确实不希望听到那个“死”字。
“这些年,陆知远倒是走南闯北,可所到之处都未发现一丝你爹娘的蛛丝马迹。可若说他们死了,其实他也不信。”
“那你信吗?”
“那你知道你爹是什么人吗?”
十三被落凡问的一下噎住,听了他爹以一敌万的英勇事迹,十三就知她爹定非凡人。可是除了他是圣天教的教主,对于这个爹几乎是一无所知。
此时落凡问这一句究竟是何意?难道她爹是天神,仙凡相恋有了她们姐妹,结果被上天发现从而降罪,都被抓了回去。好像还缺了头老黄牛,哎呀,这桥段怎么这样熟悉啊!
遭了落凡一记“冷眼”,十三一个激灵回了神,带着谄媚的笑一副狗腿样儿,“大师兄你在我心中犹如神砥,这世上哪有难倒你的事情,既然大师兄你有此一问,肯定是知晓我爹的身份了。”
落凡几乎没有什么幅度的点了点头,“我推断的应该不会错,不过你现在不必知道。”
听落凡如此一说,十三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别人都说什么“咽不下这口气”,十三觉得这口血暂且咽下吧。
“那大师兄留我何事?”
“今夜你去见见萧天易吧,务必让他应下永不动云雾山。”
“萧天易他解禁了?我去哪里找他?万一他恼羞成怒就是不应呢?”
十三知道这是以防萧天易他日真的踏平云雾山,如果那真是有关她的预言,说明此事真的因她而起,即便不是,与她也是大有干系。幻象里萧天易的样貌并无多大变化,也就是近几年的事。那她是怎么得罪萧天易?难道就是因为她“始乱终弃”,让萧天易怀恨在心,一登基就先要踏平云雾山以泄愤?可是她也似乎好像大概不能算作始乱终弃吧?还是说萧天易发现了那碧玉葫芦不是他母亲当初留给他的那个,一气之下……唉!连原因也不知道,就那么冒出一句,搞不好反而弄巧成拙啊!
“大师兄,你……能不能……再帮我……预测一次?”
十三问的忐忑,直觉告诉她,这并非给碗里放点血那么简单,但是她现在是狗吃粽子无从下口,只能厚着脸皮一问。
“不能。”
落凡冷冷的一句回答不带任何情绪,更无一丝情感。
十三已经连为何二字也懒得出口问了,对于落凡,十三在心里祝愿他打一辈子光棍,因为面上她得忍着,她还得问问去哪里“夜会”萧天易。
“大师兄,这个和萧天易见面总得告诉我吧?”
落凡还是那副如神殿里供奉的九天上仙一般模样,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说道,“去皇宫,昭华宫。”
“什么?夜闯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