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囵圄的裴擎苍不知他的月儿变作月月,被一个小他七岁的且从未放在眼里的少年抱在怀中,甚至奔向卧房。
此刻他无心再想他的月儿,面前站的是太子,手中拿着的是裴若水的信。
裴擎苍良久无语,沉默以对。
“想好了吗?”
太子萧天恒终是耐不住再次问了一遍,对于未来的大舅子,萧天恒并未苛待且耐着性子。
裴擎苍放下信,折起放在袖中。
“你说的我可以答应,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殿下他日荣登大宝,许若水以后位。”
萧天恒想了想,应了声“好”,心道那时未必不是除去你裴擎苍之时,许了后位又如何?
“还请太子殿下立下手书,许以后位且永不废黜。”裴擎苍面无表情的继续提要求。
“好。”萧天恒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冷笑,一个没了依仗的皇后还不是任他搓扁捏圆?犹如当年萧天易的亲娘,最后没有被废黜依然落了个身死的下场,封号留着命却没了。应了你又何妨?
这边两人一张纸便顷刻变了这朝堂格局,确如凤仪想的那样,其实很简单,是他想复杂了。因为凤仪潜意识中是要护着裴若水,不让她搅进这一池浑水。
可惜这裴若水注定要搅进了这一池更浑的浑水,或许她本就在这浑水之中根本逃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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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闹脾气”的怪师傅一眨眼去了哪里?谁也没想到他是被落凡截了去。就连一直明着暗着盯着凌揽月的霍铭轩也没看到,说起来他是听到动静了,可是****何事?
他还要给月月的膝盖上药呢!可是他爹跟过来是怎么回事?
威武的霍大叔看着作势要撕烂人家姑娘衣裙的儿子,暗自抚了抚额,随即一把拎起儿子的衣领拖到一边。
“你个愣头小子不知轻重,要上药也要找个姑娘家来啊!”
霍铭轩就那么被他爹一直拽着衣领拖走了,至此凌揽月方松了口气。
对于霍铭轩凌揽月真是……,打,打不过;骂,骂不出口;就算豁出去当一回泼妇,可他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么装听不见笑脸相迎,要么哭的让人心肝直颤。
不管霍铭轩如何,他有爹娘,有烈焰门。可她呢?凌揽月今后该如何打算?如今的局面,十三有个云雾山可退,有个莫询可依。她只有一个会不定时“犯病”的师父,紧要关头没一次陪在身边。
介于仇家的强悍实力,凌揽月自认短期内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无法具备。她只知江湖险恶,却是不知如何险恶。
是时候好好想想了……
凌揽月晃神发呆之际,十三已经站在一旁端详了她有一阵了。
“姐姐,你在想谁呢?连膝盖上的伤都顾不上上药,是霍铭轩?还是,裴擎苍?”
十三猛的一开口,还真吓了凌揽月一跳。定了定神后佯装生气的斜了十三一眼。
“真是个坏丫头,没想谁,想我自己呢,想我该何去何从。”凌揽月说完不由得看向窗外,叹口气道,“原来过去十五年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生活,如今已是奢望。”
“姐姐,要不跟我回云雾山吧!”十三突然握住凌揽月的手,很是认真的说道。
凌揽月摇摇头,“其实从小在医馆长大,我很喜欢那些药草的味道,也希望有一天能行医救人。现在师从药王谷,这是上天眷顾遂我心愿,我又怎可辜负上天?”
凌揽月没有说谎,但是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云雾山是那么好进的?十三的师兄弟她虽只见了三个,可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就连硬塞进去的十三也非身世普通之人。但是接受十三未必就会接受她,况且她已经拜了陆知远为师,算是药王谷的人了,躲进云雾山大为不妥。
十三虽不能尽然全信,倒是也没再逼问这个姐姐,扯了几句陆知远的坏话也就去了。
铁匠铺的后院有一颗李子树,有些年头,枝叶茂盛,正是成熟的时候。
十三经过树下时突然被一颗李子当头敲了一下,敲的还有些疼。十三也没多想,本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宗旨随手把那颗李子朝着树冠往上一弹,又一颗李子就砸在后颈窝。
十三怒了,朝着树冠点足而起,还未看清是谁捉弄她,就被那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如此清新却又灼热的气息,温柔却不失力量的怀抱,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莫询,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咬你了!”
“其实,咬咬也不错。”
莫询把十三翻了个个儿,两人一下脸对脸。十三毫不含糊,张口就朝莫询的鼻尖咬去。莫询是深谙十三的德性,头一偏,十三就扑了个空。
全神戒备等着十三反击的莫询,却看见十三一副疲于应战的模样。
“我的小猴子怎么了,有心事?”
万能的莫询此时又要扮演“闺中密友”这一角色了。
“莫询,你说为什么姐姐一直不高兴,一副郁结在心的样子?”
“你为何不自己问问?”
十三眼珠向上一转,想了想说道,“我没问,因为我有强烈的感觉,姐姐她是不会告诉我的。”
莫询听罢倒是笑了。“你既然能感知到她不愿告知你,为何不使把劲儿感知感知她因何郁郁寡欢?”
十三小嘴一撅,哼了一声,懒得理莫询。这又不是蹲茅坑,使使劲儿就出来了,而且她又不是大师兄会“妖法”,拿只奇怪的碗就能“做法”。
落凡!
十三忽然想到落凡那日把她叫到房中所说的话。那陆知远是不是并非气极不理姐姐,而是被大师兄叫去了,姐姐却是误以为是生自己的气而不高兴?可是这也不对,姐姐不高兴也不是一两日,本以为救出霍铭轩她就能开心,可如今看来却不全是。
唉!
十三心说,自己就这么一个至亲了,分开了十五年,真正相处了也就差不多十五天,严格算起来说不定还不够呢!可是就这么几天里却是没个笑颜,偶尔笑笑也是强颜欢笑。
愁死个人啊!
莫询看着十三那蹙紧的眉头像两个肉角一般,不禁伸出两个拇指把它们捋平。
“我们去看看凤仪吧,凤仪这几日也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说不定这患的就是一种病呢!”
尽管十三的轻功跃下这棵李树就跟迈个台阶似的,莫询还是抱着十三“飞”了下去。
一落地,十三的小嘴里就嘟囔着忘记顺手摘几个李子,莫询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从袖中掏出一个包的鼓鼓的帕子递给十三。
十三打开,果然是红到发紫李子,熟的刚刚好,于是对着莫询粲然一笑。“二师兄,你真馋,大白天的上树偷人家李子,还偷的精挑细选。”
莫询没有反驳,拍拍十三的头颇为感慨的说道,“谁让我有个馋虫长在脑子里的师妹呢?估计脑子也被那虫子吃的七七八八了。”
“你这么费尽心思的养着我的这条馋虫,说明你脑里也有,要不怎么做这等没脑子的事?”
十三呵呵一笑,说完拔腿就跑了,再说下去就是找打了,虽说莫询不会下狠手,但是儿时被打屁股的情形可是历历在目啊!
这边十三莫询你追我逃,你情我愿,不亦乐乎,就连凌揽月也忍不住半倚在窗棂上看着二人。
这不含杂质,清澈纯粹的爱让凌揽月羡慕不已,不禁让她想起了裴擎苍。他和她之间掺杂的东西太多,让那一点刚刚萌生的爱意显得那么单薄无力。三年说起来也不短,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但她并不认为裴擎苍可以抛开所有跨越重重障碍只为娶她。她的清白她并不是不在意,只是事已至此,说那些或做那些没用的又何必?
即使她清白被毁,已非完璧,该娶之人娶不了她,嫁与他人也必遭厌弃。但她不会寻死觅活,因为这不是她的错。即使今生不嫁又如何?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嫁人才行?
凌揽月突然对着天空笑了,她要过自己的人生,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自己。
谁道绝处不逢生?
想到此处,凌揽月急切的整理收拾好自己,恭候在陆知远的房门口。
站了不知多久,陆知远才回来。
凌揽月神情从未有过的恭敬,对着陆知远跪下一拜。
“师父,徒儿知错了,请师父发落。”
陆知远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初拜师那一跪也有自己的威胁在里面。此时竟看不懂这个小自己一半的徒儿究竟意欲何为?
“师父,今后徒儿一定谨遵师父教诲,追随师傅左右,勤勉学医,绝不堕了师父和药王谷的威名!”
凌揽月的话陆知远咋听倒是一喜,可是他更不明白这“爱徒”了,今日唱的是哪出?
“有什么事情直说,不要弄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
“徒儿所言皆自肺腑,有一事相求倒也是真的。”
“说来听听。”
凌揽月闻言,俯身一拜。
“请师父为徒儿改头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