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这日的京都格外热闹。百姓热闹,达官显贵们更热闹。
七夕宫宴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皇上这是要借着指婚联姻划分势力。虽然二皇子被立为储君,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谁笑到最后。二皇子不过是捡了个大皇子夭折的漏,占了嫡又占了长才得了个太子,但是这些年并不是很讨喜,其他各个皇子也都是蠢蠢欲动。
不知这七夕过后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淮王府的马车载着裴若水“顾青黛”驶向宫门,不疾不徐。
马车内的裴若水心思沉重,垂头不语。一旁的“顾青黛”也是垂头不语,却是昏昏欲睡。准确的来说,是十三昏昏欲睡。
昨夜一番折腾,偷龙转凤,来了个“调包计”。当然做这些得要半夜三更,月黑风高才方便下手,是以十三一夜基本没怎么睡。还有就是这进宫大计因着十三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不得已被强灌了各种各种有的没的,使得十三觉得人世黑暗,皇宫更是黑的暗无天日。好在十三虽说不谙世事却是个机灵的,虽不喜读书却迫于落凡的淫威读了不少,勉强应付应该没有太大问题。最主要的是怎么跟凤仪对上,把他众目睽睽之下“拐走”,拐的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头疼啊头疼,头疼到好想睡一觉。
裴擎苍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雪白的锦袍之上绣着几片墨竹,与他如墨的长发相映,更显清雅。
快到宫门的这段路上,达官显贵的马车陆陆续续络绎不绝。京城的贵女们无一不是打扮的精致明艳,从衣料首饰到容貌家世,暗自较劲。
裴若水与十三相携下了马车,便由宫人引路去了御花园。据说是皇后娘娘说荷花开得正好,邀众人去赏荷。
裴若水无心赏荷,心里念着的是凤仪会不会来。对于其他人打量的目光浑不在意,可十三不同,多年习武,自是“耳聪目明”,那些窃窃私语无疑是刺耳的很。
“那就是淮王的妹妹裴若水吧?淮王的封地也不至于贫瘠,那裴若水穿那么寒酸是何意,还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莫不是真病了,也不怕过了病气给别人。”
“小声些说,听说那淮王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护短的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哼,既然说了就不怕她听见,就她那副样子还想配五皇子?痴心妄想!”
也许是心中激愤,不由得声音也大了许多,不用说十三了,连其他相近的贵女差不多都听到了,裴若水也不例外。
十三也听出味来了,说裴若水“痴心妄想”的那位恐怕自己才是痴心妄想,看来萧天易也是个红颜祸水。好歹三师兄收了裴若水的荷包,说不定就是她未来师嫂了,怎能让她们如此编排?小小惩治一番总是可以的吧!
十三假意去捡掉在地上的手帕,顺手抄起一把小石子,起身间素手一弹,只听得“啊呀”一声,刚刚说话的俩人摔了个满嘴泥。十三忍着笑拉起裴若水去了较偏的一角小亭落。
方才那一出,裴若水看在眼里,看着眼前的“顾青黛”疑窦丛生。怎么越看越是凤仪的师妹十三,并非顾青黛。是一开始她就是十三,现在突然记起来了,还是她一直在装,终于听见“五皇子”心中气愤露出马脚?若是如此,她有何目的?
十三自是不知裴若水心中所想,不愿听那些女人唧唧歪歪,又不能跳出来骂她们个狗血淋头,还是躲清静的好。可是皇宫这个地方处处上演的就是事与愿违。
刚才摔了个狗啃泥的两位千金贵女并不是傻子,刚刚编排了裴若水几句就膝盖莫名一痛,摔倒在地。说不是裴若水搞的鬼谁信,不是裴若水也是她旁边那个丫头。于是两人整理了仪容便直奔临湖的那个小亭而来。这次二人是有备而来。
看着袅袅婷婷一粉一橙的两个美人走来,十三只想到了一个词叫做“阴魂不散”,如果非要再想一个那就是“自找死路”。
不知两位贵女作何感想,十三自觉这二人比那戏园子里的戏子都要会演。一上来对裴若水好一顿寒暄,还拉着裴若水的手姐妹情深。至于一直乖觉,垂头不语的十三便被划到贴身婢女一列,不予理睬。十三心说“小爷不想装孙子,但是迫于落凡的淫威,重孙子也得装啊!”
同样是装,那一粉一橙自觉装的差不多了,二人递了个眼色。依照计划,粉衣贵女的丫鬟悄悄放出那条绿花小蛇,二人假装受惊,趁机把裴若水推入湖中。到时候裴若水若被侍卫救起,闺誉已毁还能嫁入天家?就算裴若水是被内侍救起,水淋淋的落汤鸡也是解气。可她们二人却没有想过裴若水不落水如何?
计划一开始进行的很是顺利,小花蛇一出,裴若水果然惊慌失措,惊叫连连。只是黑手伸向裴若水时被十三一个错身挡了下来。十三将计就计装作站不稳去拽身旁的粉橙二人,还抽空拔了发簪把那小花蛇钉在亭柱之上。
“这么大人了,玩的都是小爷七岁就玩剩下的。”十三不禁感叹一句,却把那两人吓的不轻,难怪这么大力气,原来是男扮女装!
啊!救命啊!
这时十三却忽的惊叫一声,把二人往上一推,自己却往一片莲叶间倒去,从旁人的角度看去就是十三被推下湖里。
十三估摸着从裴若水尖叫到现在,周围三五作堆的千金小姐们也该有凑热闹的过来看这一出好戏了吧!大夏天的就当去湖里凉快凉快了。
谁知十三凉快的愿望并未达成,身子刚刚碰到荷叶就感觉腰间一紧,接着就发现自己被萧天易揽在怀里。
原来萧天易与淮王等一干王孙贵胄也在御花园里,只是隔得远些。二人忽听得一声尖叫是裴若水的声音,便风一般赶来。裴擎苍一见裴若水安然便安下心来,而萧天易则一眼就看见要落湖的十三。
“说什么一刀两断,自个儿跑皇宫招惹我怎么说?”萧天易紧紧箍着十三的腰,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直看得十三磕磕巴巴的说自己是顾青黛,却惹得萧天易一声冷笑。
顺着萧天易的目光十三看到了自己脚上那双坠着珍珠的绣鞋,顿时闭眼装死。谁让鞋不合脚她就没换来着。
谁知萧天易并不理会装死的十三,一把脱下她的鞋道,“要还就把鞋也还我,说不定里面的肚兜还是穿着我送的,也一并还我算了。“见十三并无动作继续说道,”你不做声就是答应了,自己不方便动手我亲自来。”
十三闭着眼攥紧衣服继续装死,心想你还真敢扒我衣服,这么多人看着呢。要说十三怎么知道“这么多人”,谁让她“耳聪”听到如此多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萧天易确实不会真扒衣服取肚兜,只是看着十三这副死样子顿觉好笑,心中的气闷也消弭不见了。还说自己不是十三,想扮别人好歹也换张脸显得有诚意些。
趁着旁人还未到跟前,萧天易在十三耳边轻轻说道“我看到凤仪了。”
十三果然瞬间回魂,睁眼就看见萧天易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好吧,十三承认她输了,只得小声解释自己此行是来救凤仪的,至于顾青黛是她的孪生姐妹。
萧天易一副了然的样子把回魂的十三放下,装模作样道“黛黛,方才吓着了吧,别担心,现在没事了。”
一声黛黛差点没把十三叫的崴了脚,心想萧天易一定是在报复。
别管报复不报复,十三的动静连皇后娘娘也惊动了。那粉衣贵女乃是定远侯嫡次女,至于长女则被送进宫,现在已是四妃之一的云妃,那橙衣女子乃是大理寺卿幺女。这小亭里的动静早有人禀报于皇后知晓,有时候事实并没那么重要,利弊才是最重要的,这里的动静连南陵和南越的两位皇子都惊动了,总要大事化小。十三不知自己与那放蛇的丫鬟在皇后娘娘一念之间就被定为那“化小”要化去的灰。
而裴若水在看到萧天易与十三眉来眼去,窃窃私语时已经确定那是十三无疑了。若如此那裴擎苍接下来要做的恐怕要让萧天易与之反目了。
裴擎苍打算把顾青黛献给皇上。至于为什么,还是算计陆知远。如果是真的顾青黛陆知远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如果是假的,那送给皇上这个烫手山芋也算有着落了。
“把这两个护主不力的奴才拉下去杖责一百。”
皇后娘娘果然既威严也威武,不问青红皂白先打死再说。当然十三没把自己算进“奴才”一列。以至于两个太监过来拉她时得了十三两计记飞脚和萧天易的冷刀子眼。虽然十三几乎没用内力,却把两个小太监踢得倒地不起。
“两个没眼色的狗奴才,连皇后的话都听不懂,本宫看你们才该拉去杖责!”
萧天易的话刚说完,两个小太监也才想起被赐飞脚时,那绣鞋之上缀着偌大的东珠,就连天家的奴才也不可能有这么大手笔,就算有也不敢呐。再看五皇子对其维护,他们恐怕是惹上硬碴了。
皇后娘娘对于十三胆敢踢飞自己的奴才自是气愤,可面上却端庄雍容笑意问了十三的来历。
十三自是把顾青黛卖了,说自己是淮州一郎中的女儿。因着五皇子去淮州时淮王遇刺性命垂危幸得其父施救保全性命,淮王仁义,感念其恩隧认顾青黛作义妹。
十三的说辞自是漏洞颇多,但裴擎苍裴若水都没说什么,皇后娘娘也不想在此节上多做计较。想收拾个民女,办法多的是,况且那云妃应该比她更迫切。想到此处,皇后娘娘命人通知后宫那些皇上的小妾们到御花园的芙蓉亭来。
就在众人个怀心思打量淮王这个“义妹”时,十三也一双眼镜滴溜溜地转,四下寻着凤仪,结果一根凤毛也没找到,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可巧的是那人也正看着她,嘴角带笑,仿佛在说“好久不见”。
十三心说,小爷只是来搭救我三师兄的好吗?一个个以为我是来叙旧的。萧天易自然也看得见南越二皇子南越千墨直勾勾的眼神,上前一步打招呼是假,挡住十三是真。
至于十三自称淮王义妹顾青黛,自然得见过自己的这位“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