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钰铃对李醇风的不辞而别感到非常生气,最可气的是他走了之后竟然没有只言片语过来,却又无可奈何,她本来是想撇开路云蝶才会匆匆赶到唐门,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倒给对手创造了与李醇风独处的机会。这要是搁以前她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找李醇风,但她现在身为一派掌门,肩负着改造唐门的重任,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而且她也意识到若为了儿女私情以私废公,便对不住师父的嘱托,也对不起唐门上上下下千余名弟子,所以也只得按捺住性子,独自承受着相思之苦。
执掌唐门一个月以来,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唐门的前辈们数百年积累下来的清誉被唐文生这败类仅仅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就毁得一干二净,好大唐门弟子大多数本性并不坏,加心细心教导也还是可成大器,江湖各大门派也都看在天蟾山庄的面子上纷纷重新与唐门结交。尽管如此,寒钰铃还是感到不些力不从心,她甚至在开始埋怨李醇风为什么不留下来助她处理唐门事务,但埋怨归埋怨,李醇风并不会因此而出现。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召回被唐文生贬到各分舵的长老们。
时间早已进入盛夏,四川由于其特殊的地势,异常躁热,活像一个火炉一般。这天晚上,寒钰铃处理完门中事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室,她感觉异常的烦躁,倒不是因为天气火热,作为掌门人,她的卧室自然是这里通风条件最好的,也不是因为劳累,只是觉得内心很空虚,因为李醇风已经走了一个多月,却连一点问候的只言片语都没有寄过来,更别提来看望她了,她每天都承受着无尽的相思之苦。现在她又拿出李醇风留下的那封信,瞧着那遒劲、力透纸背的狂草痴痴的发呆,她想起了以前和李醇风行走江湖时的点点滴滴,虽然也就短短数年,她早已情根深种,想起她受伤时李醇风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嘴角不禁轻轻上扬,她甚至开始怀念在武夷山那个山谷里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末了,她又对着那李醇风的名字轻轻吻了一下,这三个字也不知让她吻了多少遍,墨迹明显淡了许多,忽然她一把将那封信揉作一团扔出了窗外,上床休息,她扔掉那封信的同时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明天就启程去找李醇风,她明白像李醇风那样优秀又让自己心动的男人自己是再难遇到了,更何况那那路云蝶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路云蝶武功虽不如自己,但论容貌家世却是不逊于自己,自己如不好好把握要是让别的女人捷足先登,到时哭都没处哭,再说她也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好在唐门现在也没什么大事,没有她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第二天一大早,她将唐门弟子都召集到一处,进行完例行的早课后就开始步入正题:“本门现已基本安定,但本掌门心系本门各处分舵,有意亲自前往探访,从今天起本掌门决定暂离此处,由唐三少爷暂行掌门之职,如遇重大事情则由十大长老共同协商解决,有什么问题吗?”唐三少爷是唐门首席长老唐毅的儿子,约莫三十来岁,因不满唐文生的倒行逆施,自行成人礼后就离开了唐门在外游历,寒钰铃任唐门掌门人后派人访得他的踪迹将其请了回来,并着意培养,她已决定到恰当时机就将唐门掌门人之位交由这位唐三少爷,毕竟数百年来由外性人担任掌门人还是头一遭。
对寒钰铃的这个提议没人提出异议,这一个月以来门中弟子都被这位娇俏可人的掌门人的才干与智慧折服,就连最初对她颇有不服的十大长老也对她心悦诚服。当然大多数唐门弟子也都知道掌门人巡视各处分舵只是一个借口,其实是按捺不住年轻人好玩的天性,却也没人反对,面对这位美人儿他们也实在不好意思反对。
当天,寒钰铃用完早膳就乘马离开了唐门,径直向北平赶去。虽然李醇风没有只言片语到来,但李醇风的行踪却一直在寒钰铃的掌握之中。知道李醇风离开之后先是到了天川帮,然后就径直北上,一路行侠仗义,现在正在北平落脚,而自己的情敌路云蝶也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一路上,寒钰铃见得最多的便是朝廷通缉李醇风的海捕文书,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以前不也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吗,朝廷的捕快也多是重义轻生的好汉,不会真的和他为难,而且她也充分相信李醇风的武功,两年前就没人奈何得了他,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她所担心的只是路云蝶是否会和李醇风日久生情而将自己撇到一边。
不过世事无常,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不能遂人意的。当她匆匆赶到北平的时候,李醇风已经被捕了,她见到的是被人用铰链锁住押进囚车的李醇风。当时已是傍晚时分,但看热闹的人却是不少,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她得知李醇风是打听到北平一豪强作恶多端惹得人们怨声载道,一怒之下杀上门去,却被闻讯赶来的金牌神捕秦枫用计捕获,正准备押往京城受审。而路云蝶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天色渐渐暗了,寒钰铃悄悄的跟在囚车后面,准备伺机劫下囚车。不过以她的武功暂时却还不敢轻举妄动,金牌神捕秦枫的名声她听说过,那是先帝钦封的大明第一神捕,洪武二十五年的武状元。这些年来,江湖上被捕的大盗有七成是栽在他的手上。
囚车行至一人迹罕至的地段时,囚车突然停了下来,秦枫在一名手耳旁耳语了一阵,就提着朴刀向囚车走来,寒钰铃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这家伙该不会就在这儿下手吧,素闻秦枫愤世嫉俗,却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寒钰铃和李醇风都很意外,秦枫挥刀砍翻了离囚车最近的那名捕快,另外几名捕快则纷纷上前劈开囚车,正欲拿钥匙替李醇风开锁,李醇风却是微微一笑,伸出双手道:“不用麻烦各位了,锁早就断了。”
这下,轮到秦枫和一干捕快吃惊了,他们不明白李醇风之前为什么不逃。秦枫诧异的问道:“李公子,你功夫这么高,这什么不逃,以我们的功夫想拦住你是很困难的。”
李醇风抱拳道:“我为什么要逃,我对对手一向很敬重,今天既然栽在你手上,那岂不是给几位惹麻烦了吗。更何况我还想试试监狱到底能不能关得住我。不知尊驾何人,为什么要如此帮助李某,甚至还不惜损伤一名兄弟。”
秦枫道:“李公子过奖了,今天你不算栽在我手上,今天要不是你顾及周围民众的安全,我们是无法得手的。在下秦枫,素来羡慕李公子高义,今天此举只是想和公子交个朋友。”
李醇风正色道:“交朋友有很多方式,尊驾为什么偏要采取这种略显极端的方式呢,甚至还不惜损伤一名兄弟。况且,你是兵我是匪,似乎也不适合交朋友吧。”
秦枫笑道:“这个李公子有所不知,此人乃是锦衣卫派在我身边的眼线,武功不弱,有许多次我想效法今日放掉几名好汉,都是他从中坏事,今日正好借公子之手除掉他,公子是当今江湖公认的青年第一高手,普天之下,能从秦某手中逃脱的人恐怕还不多。”
“哈哈,秦捕头重义气,李某好生佩服,只是这样做风险岂不是太大,万一弄砸了,岂不是会累了你和一干兄弟的性命。”李醇风没想到官家的人也有如此重义轻生的好汉,不禁有点替他担心。
“俗话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能和公子这样的旷世豪杰交朋友,冒点险又算什么呢?不过,在下有一个忠告,不知当讲不当讲。”秦枫似乎显得有点迟疑。
李醇风道:“李某洗耳恭听。”
“李公子向来快意恩仇,侠义为怀,这点深受我辈敬重,不过因为杀戮之心太重,却也得罪了不少人,李景隆将军就曾多次在皇上面前时谗言。”秦枫的语言显得很是诚恳。
“那又能怎样,我杀的只是该杀的人,难道就因为有人进谗言,那些恶人就不杀了?”李醇风道。
“那些人自然该杀,不过长此以往朝廷势必不会不放过你,难道公子就不为以后想想,难道您想一辈子都活在朝廷的通缉中,甚至你的子孙后代都因此而抬不起头来。”秦枫道,听到这话,李醇风沉默了,是啊,近段时间以来,关于他的海捕文书可谓是满天飞,朝廷派来抓他的人也不在少数,虽然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但长此以往却也不妥,也正题因为此他才不敢接受寒钰铃的爱,这次避开寒钰铃一人独行也是想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秦枫见李醇风不说话了,又接着说道:“不过,在下倒可以为公子指一条明路,不知是否可行?”
“请讲,不过如果是要让我为朝廷效力,我办不到。”李醇风下意识的以为秦枫是在代表朝廷对他朝廷招安。
“公子多虑了,公子可以去投奔四王爷,其实力在各诸侯王中首屈一指,而朝廷屡有削藩之意,自从去年周王和吴王伏法之后,各诸侯王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现今又将矛头对准了居功至伟的四王爷,四王爷不久必反。四王爷雄才大略,颇有帝王风范,您若能助他打下江山,四王爷必定待您为座上宾,之前的事自然可以一笔勾销,而且凭你的能力就是封侯拜相也是不在话下。”秦枫娓娓道来。
秦枫的话着实令李醇风有些心动,他离开唐门之后一路北上,本拟回山东梁山的,但途中接到了燕王也就是秦枫口的四王爷的帖子,虽然他转手就把帖子扔了,但始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便想来北平看看,听了秦枫的话,却还是有些迟疑,道:“那样,李某岂不是真的成了反贼?”
秦枫微笑着道:“呵呵,那李公子以为你在朝廷的眼中是什么人呢,上个月你指挥人马在湖北大破朝廷两万军马,又把李将军好一顿羞辱,你认为朝廷还会让你好过吧。更何况,四王爷雄才大略,正是执掌大明的最佳人选,只是碍于身份未能如愿,而当今皇上虽满腹才华,但生性软弱,且容易偏听偏信,如今大明外患未除,北方的元朝余孽始终对大明虎视眈眈,若不是四王爷坚守大明门户,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当今皇上实难担当巩固大明的重任。在下言尽于此,至于何去何从,还望公子好生思量。”说完,他就举起手中的朴刀向腹部刺去,其余几名捕快也纷纷效法他,只是每人下手的部位都不尽相同。
李醇风大惊,道:“各位这又是如何,何苦如此自残。”
秦枫腹部中刀,虽然血流如注,脸色却是丝毫不变,道:“如果和公子这样的高手遭遇,不恶战一场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从今天之后,江湖上就会传开,秦枫和众位兄弟栽在了你手中,还损失了一名同僚。而秦某为了雪今日之恨,势必会竭尽全力捕拿公子,下次相见希望我们能一较高下。”
李醇风出指如风,封住他们几人的穴道,喊道:“铃儿,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几位朋友止血。”
寒钰铃本来也正想现身,却没想到先被李醇风叫破了行藏。她正疑惑怎么自己就被发现了,难道是自己的动作太大了。她走过去时身上还穿着夜行衣,息怀中摸出一名金创药,给他们敷上,道:“喏,这是唐门的独门金创药,还好几位没有伤到骨头,只需三个时辰内不与人动手,伤口就会愈合了。”
秦枫忍着疼痛,道:“多谢寒掌门赐药,唐门果然名下无虚,就连金创药也比我们的好。”
寒钰铃见了秦枫方才的所作所为,对他很有好感,笑道:“你也知道我啊,看来消息传得蛮快的嘛,如果觉着这药好,下次我送你几瓶就是了,不过今天我身上只带了一瓶。”
这些捕头常年在外奔走,来去匆匆,鲜有见到女人的机会,这时见到一位绝色美女,而且还穿着夜行衣,一时间精神大振,不觉对她多瞧了两眼。片刻之后,秦枫道:“李公子,寒掌门,我们该走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珍重。”李醇风和寒钰铃几乎是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景,李醇风叹道:“真是一条好汉,可惜被功名束缚了,不然还真想和他交个朋友,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免得给他们带来麻烦。”
寒钰铃轻轻的靠在了李醇风肩上,道:“我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说不定他就是四王爷安排在京城的眼线,四处为四王爷搜集情报网罗人才呢?”
“哼,不管他,不过,铃儿,这四王爷到底是谁啊,这些日子我倒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却搞不清楚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李醇风轻轻扶住了寒钰铃。
寒钰铃脱离了李醇风肩,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道:“哇,不会吧,你竟然连四王爷都不知道,亏你还是武林盟主呢!”
“哈,我一江草莽,知道他有什么用,不过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前些日子听几位老人提起过,说他挺有谋略,很会打仗,是不是真的,不过我看市井草民的话也不足取信。”李醇风微笑着道。
寒钰铃摇摇头,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了,难道你不知道你和他还是亲戚吗?”
这下李醇风诧异了,问道:“铃儿,你别说笑了,他乃皇亲国戚,能和我扯上什么亲戚关系,就算是有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吧。”
寒钰铃道:“天啦,你对自己也太不了解了吧,那你总该知道你母亲是谁吧?”
“母亲就是母亲啰,还能是谁啊。”李醇风认为一向聪明的寒钰铃这次问了个傻问题。
“难道你不知道你母亲乃是中山王徐达最小的女儿吗?而中山王的长女正是这个四王爷的王妃,所以啊,你应该叫四王爷姨父,这些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逗我玩儿啊。”寒钰铃实在是不相信李醇风不知道他与燕王的这一层关系。
李醇风苦笑一声,道:“呵呵,我还真是不知道我还有这么门显赫的亲戚,我母亲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些,我十岁那年家里就出事了,我外公倒是见过几次,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爽朗的老人,也不知道他就是中山王。对了,那四王爷为人怎么样啊,是不是真像别人说的那样挺有谋略。”
寒钰铃咯咯一笑道:“如果四王爷听了你的话,非得气坏了不可。他那哪是挺有谋略啊,根本就是雄才大略嘛,招揽人心的本事更是一流,在先皇的二十多位皇子中就属他的战功最为显赫,本来嘛以他的战功和名气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只是因为是庶出身份才不得如愿。先皇担心在他死后众位皇子们拥兵自重,影响到皇太孙的地位,于是就将众位皇子分封到各地,并下令驻守于各地的皇子们不得互相联络。这位四王爷坐镇北平,在这路诸侯中实力最是强大,野心也最大,这些年全靠他拱卫了大明的北部才没使北元残余势力长驱直入。不过,自从几个月前周王等五位诸侯王被削去兵权并处死之后,他就有点坐不住了。特别是几个月前,湘王举家****以后,他就慌了,白天装疯卖傻,骗过了京城派来的探子,暗中却是大肆招兵买马,网罗奇人异士,看样子他迟早会反。怎么,他难道没有给你发帖子吗,照理说他应该不可能忽略你的啊?”
李醇风淡然的笑道:“帖子我自然是收到过,不过并没有在意,我随手就将帖子扔了。”
寒钰铃听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一时还显得有点不置信,因为在武林人士中都以能收到燕王的帖子为荣,那也是一种江湖地位的象征。不过想了想也就释然了,也就李醇风能这样不将燕王放在眼里。这时,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喂,风哥,你刚刚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附近的,难道我的潜伏功夫就这么差?”
“这个嘛,因为你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我闻出来的。”李醇风闲闲的一笑,向前走去。
“哼,骗鬼呢,难道你的鼻子能比狗还灵?”寒钰铃抬起手嗅了嗅,一边向李醇风追去一边道:“在唐门玩了一个多月,香味是没了,倒是有了一股子的药味。”
“药味好啊,比香味更有性格。”李醇风开玩笑似的道。
“那,你喜欢吗?”寒钰铃一点都没有女孩子家的矜持。
李醇风依旧是闲闲的一笑,没有说话,径直朝小镇走去。寒钰铃这才意识到李醇风根本就没有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的,于是又追上去,道:“喂,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寒钰铃追上李醇风以后,拉着他的手臂问道:“奇怪,怎么没见你那位红颜知己啊!”
李醇风说道:“你说路姑娘啊,她去哪儿我又怎么会知道。”
寒钰铃晃了晃脑袋,道:“不应该啊,那小狐狸精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待着嘛,怎么这会不见人影了。”
通平客栈的大厅里,灯火通明,一白胡子的说书人正兴高采烈的说着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台下听众一片喝彩声,热闹不已。李醇风和寒钰铃也在这里,他们自然不是来听说书的,他俩叫了一大桌子的菜,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吃一边注意着客栈对面的一座豪华的府邸。这座府邸正是燕王在北平的官邸,今天他听了寒钰铃的介绍之后,对这位燕王产生的浓厚的兴趣,便拉着寒钰铃前来了解情况。他们先的这个位置非常不错,可将对面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甚至院子里有几名护卫换了几班人都可以了然于心。
这顿饭他们吃得足有一个时辰,对面的燕王府一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不过,他们也感到很疑惑,偌大的一个燕王府并没有多少护卫,却是隐隐约约传出一阵阵鹅的叫声,若不是他们内力深厚,听为远胜于常人还真发现不了这股声音。他俩在心里暗暗疑惑难道这燕王和王羲之一样有养鹅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