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一个震山响的喷嚏唤醒了木小树。她揉揉眼睛,判断出喷嚏声来自胡子的房间。
而萧幼清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才一个晚上,你怎么又染上风寒啦?”
胡子萎靡不振,委屈道:“我半夜醒来发现被子不见了。”
这么一说起来,她随即想起自己早上爬起来时,身上是有被子的。
难道自己梦游偷了他的被子?这——!绝对不能透露!
木小树浮夸地装诧异:“被子也能丢?你也太不小心啦!我等等去让店小二给你煮些姜水喝。”接着又深深叹了口气:“我害你受了重伤,理应看着你痊愈。可是这家店我不能再住了,我今天要走了,我的被子拿给你盖,也会委托店小二好好照顾你。”
“小姑娘,你可是要跟那个人牙子走?”
木小树本来想跟胡子坦白道歉,可是一回头,看见胡子四肢绵软、趴伏在床榻上,吃力地仰着下巴,悲痛的好像随时要掉眼泪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把自己欺骗了他的事实说出口。
她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胡子叔,你别担心!我告诉你吧,这个人牙子,他那……那方面无能,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我只要瞅准机会,准能逃跑。”
胡子脸一红:“大叔听不懂你说什么。”
喂喂。
木小树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他哪方面无能?”门“吱呦——”一声敞开,外面站着笑意盈盈的萧幼清。
哈?这家伙昨晚倒是睡得香甜,红光满面,气色宜人。
“又没说你,你过来干嘛,还想欺负胡子?胡子可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胡子,告诉他你的名号,吓他一吓!”
“在下惊风堂下济贤门主——匪髯公胡又青!”
啧,编得有模有样的,默契。木小树在心里对胡子的机智大加赞赏。
“嚯,厉害厉害,吓我一跳。”萧幼清面无表情地配合表演。
“我只是来送饭的。”他指了指手中的菜盘,上面是两碗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和一碟三根装的,金灿灿的油条。“不过看到你们这么有活力,大概不需要早饭。”
“掌柜的辛苦了!”二人异口同声。
“马已备好,吃好早饭就可以上路了。”
萧幼清像个真掌柜的一样,送早饭,为客人备马,虽说不怎么热情,但也不那么罗嗦,颇有些雷厉风行的味道。
木小树虽然察觉到他情绪有些反常,不过她觉得就这样冷淡着不轻佻还是挺好的。
其实萧幼清也不想这么不活泼。
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兴高采烈地(看店小二)磨了豆浆,又兴致勃勃地(看店小二)炸了油条,满心欢喜地端上楼想讨一发表扬,结果发现木小树没在房间里。情绪稍许低落的去胡子房间,又碰巧给他听见了那句……
我呸!
她从哪儿知道自己不行啦?那可是自己引以为傲的众多特长之一……!臭丫头!昨天流氓耍的是不是过于君子了?早知道就该当场证明一下,看她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所以,与其说是不怎么活泼,其实是已经咬牙切齿、怒火中烧过了。
吃过早饭,阔别了胡子和店小二,二人踏上了寻找武林盟主的旅程。
胡子远远目送着,眼圈红红的,鼻头下面垂着一丝晶莹的鼻涕。
店小二没忍住用油乎乎的袖子给他擦了擦,安慰道:“大侠,我福来阅人无数,您呐,信我一句。那位爷看着不像坏人,木姑娘功夫那么烂,有他跟着比没他跟着安全,您别太担心啦。”
胡子一瞪眼睛:“你的眼光负责任不?不负责任就是满嘴放驴屁!就没听说跟着人拐子能安全的!”
福来小声嘟囔了一句:“跟我这么凶,自己还不是没打过人家……”
胡子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转念想想事实又的确如此,心内憋屈,把脸趴在福来的油袍子上半天不肯起来。
这边厢。
木小树骑在驴背上,一颠一颠地跟在萧幼清那匹慢吞吞的老马身后。
“……你昨天说的好像你们店里很有钱的样子。”
“四条腿总比两条腿强。”
“毛驴磨屁股,我要换马!”
萧幼清丢过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马更磨。”
“……我要下来走路!”
萧幼清翻身下马:“闹着要骑驴的也是你,现在又要换马。就换一次,不许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之前选毛驴是因为驴矮嘛。这头驴太瘦了,硌屁股。”
木小树揉着屁股从驴背上爬下来,朝四周张望了一圈,扭头问萧幼清:“玄大侠呢?”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嗖”一下贴着木小树的发鬓刮过。
“他说他用飞的。”
萧幼清把木小树推上马。
小毛驴一见比木小树大了一大圈的萧幼清朝自己走过来,直恨自己刚才表现不好,抽着鼻子仰天哀嚎半晌,垂耳搭尾,走得更慢了。老马就开心多啦!它撒开蹄子健步如飞,轻轻松松就甩开萧幼清半里。
小毛驴勤恳跋涉了一会儿,见木小树牵着马停在了路边。
“怎么不走了?”
“萧掌柜,你也是去找武林盟主比武的吗?”
“我……不是啊。”
“那你干嘛跟我一起找他,不会是专门为了给我带路吧?”大概是专门跟来吃豆腐。
“我啊。我和武林盟主有血海深仇。”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六岁那年,武林盟主杀了我全家。”
武林盟主杀他全家?拜托,这可是他全家的地盘,武林盟主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没这能耐。
木小树了然点头:“你屡次寻仇但是功夫不济,所以你雇了个武林高手,这趟专程去取他性命。”
“是的,此仇不报非君子。”萧幼清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悲痛。
“为什么干大事的人都曾经有过不择手段的黑历史呢?”
“他们……同时也要承受一般人难以承受的心理压力和巨大责任。害怕更强大的人取代自己,担心寻仇者随时会来,每天夜里都睡不踏实。穷凶极恶者倒也罢了,但凡是稍微有点良心的,这些黑料于他怕是一辈子的跗骨之蛆。”
木小树陷入沉思。
“对了萧掌柜,你学武功的时候练过劈叉吗?”
听到劈叉,萧幼清胯下一紧,撕扯的记忆涌上心头。
“……要练基本功很难避免。”
“以前师傅让我练劈叉的时候,我总耍赖逃掉。”
“女孩子练劈叉不是会容易一点?”
“一点也不——!如果他当时让我去学骑马,我肯定抱着他大腿求他要我劈叉。”
“……所以,你又要换驴?”
“嘿嘿…”木小树嘴角一翘,眼睛亮晶晶含着鬼主意:“我想到了一个不磨屁股的方法。”
这次,萧幼清的小毛驴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老马。木小树则趴着横挂在马背上。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她总算不嚷不闹了。
这样相安无事走了一个多时辰,一片幽深的林子出现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