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前方那宛如深渊般充满了魔力的木屋,一股诡异之感不断的萦绕在风吟艳的心头,顿时,风吟艳愣住了。
那是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跳动!
眼前的视野里,仿佛悄然漫起一阵迷雾,在这迷雾中,风吟艳渐渐模糊了自己的思维,僵直的身躯,好似被磁铁吸住的机械,双脚如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步一跌的向前方的木屋走去。
临的近了,那无尽的黑暗宛如隐藏在幕后之人的一双大手,在无形的操控着,好像那来自上古的巫祝,一股股冰冷而邪恶的气息不断从那布满老茧的大手吞吐而出,漆黑如墨,墨冷如冰,剥夺着他的血液,剥夺着他的情感,麻木而僵硬。
跟随着大手的无形推动,风吟艳早已浑浑噩噩的双眼注视着位于自己身前的木门,一股无形的糜靡之音似远似近的在脑中盘旋,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背叛,此刻,身体里流淌的泊泊血液好似化身为一条条不断蠕动的血色驱虫,在骨骼内穿梭,在经络里钻动。
开吧,开吧,开了它,你会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一道声音,在对我呼唤……
那是一双染满泥垢的手,两只手臂好似那提线的木偶,不知不觉的抬起,不知不觉的平举,而后,在这道靡靡之音的催动中,慢慢的,慢慢的靠上了这腐朽的木门,缓而轻的推开了它。
吱呀。
伴随着开门的一声轻响,并没有想象中的腐朽味道,空气与门外的树荫处一样的清凉,就好像这个由木头造的房子与活树一样能够自我的净化空气。
而闻到这阵空气,就好像风吹着牧笛般,脑海里的声音愈发的浑浑淼淼,去不可闻,只有着那细如蚕丝的几条丝线矗立在茫茫的黑暗中,并不多时,悄然而动。
仿佛似那身处黑暗的丝线再度得到了主人的命令,于上下提纵中,风吟艳再度抬起僵硬的双脚,一步步向内走去,放眼处,满目皆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是一处种满了桃树的村落,每一年新的开始之际,桃花如雨瓣瓣落,剩如天工织锦绣,每家每户,都会开启陈年的桃花酿,呼儿烹酒,与朋共话新雨情。
难以想象,在这腐朽的木门后,竟然束缚着如此美丽的世外桃源,在这美好的时刻中,一群半大的孩子摇曳着白花花的屁股,爬树登山,淌水过河:
爬树登山,爬得灯笼高高挂,有若生活日日红,摘得天上寿星桃,顶在蓬头赢满笑,一座青山如酒醉,沁得人心几回尝;
淌水过河,一滴真珠如鱼跃,羞得满天晕红霞,花溪浅斟功名簿,泉石笑迎谪仙还,一身新衣如刚洗,半夜又闻母怒嗔。
伴随着这群顽劣的小猴儿,一声带着欢悦之声的‘哑巴哥哥’由远及近而来,唱着山歌光着脚,迎着朝霞上学堂,一位较之同龄人要高出一头的小男孩被弟弟妹妹一手一个的挽着,听着那声清脆如空谷回音的哑巴哥哥,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眼中画面斗转,上一刻的欢歌笑语,眨眼睛便如梦幻般破碎,那是一阵踢踏的马蹄声,踏破了这如月般的时光,正在熟睡的村民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们的灵魂已然在梦乡中湮灭。
好在,他们死的并不痛苦……
一支刀,正架在村里唯一的一位私塾先生头上,他面目刚毅,脸似刀削,身形虽然瘦弱,却隐有一股君子之风,他是一家七口的主人,也是哑巴哥哥为数不多的一位亲人:
“说,在哪?”
口中的威喝,伴随着利刃划过空气的声音降临,那如寒冰般锐利的长刀,已然挥下……就在此时,好似鲠脖的鱼骨头,画面,戛然而止!
视野之中,一片黑暗。
呼~
随着门外的一阵风过,吹化了凝结在心中的冰。
风吟艳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前方一道苍老的身影,那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披头的散发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出他脸上是悲是喜,发上的银丝刻满了时光的傲慢,证明着那岁月的变迁。
被绑在十字架上,双手双脚皆被铁链扎穿,手臂粗细的铁锁好似蜈蚣般咬破了他的身体,当成过山车般游玩戏耍,从前胸扎破后胸,被刺穿了身体的他,在血肉模糊之中被捆上木架,那被铁链扎穿的伤口还散发着脓臭鲜血早已干涸,伴随着月色不难发现,那锁着他的铁链,一片血红。
冷冷的看着前面的这名老者,风吟艳一言不发,可他却好像能够读懂风吟艳眼神之中的神色。
道家的金口玉言,其实并不是法术,而是一种磨砺心境,控制情绪的方法。
所谓祸从口出,若是能够遇事时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让理性回复到自己的大脑。不将情绪宣泄于口,而是在心里进行自我反思,吾日三省吾身,于风霜雪雨中磨砺自身,那么思考的角度自然会更多,考虑事情,也会更加全面。
二十年不开口,佛也奈何你不得,指得就是心境上的增长。
而风吟艳已然从他义父义母的悲伤过往中走了出来,开始一个全新的自我,不再是那个童言无忌的小孩子,而是达到了另一个新的高度,自然便不用被原来的旧习所拘束,只是由于多年的习惯,让他还是不喜欢开口说话。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敢于直视内心的记忆。
今天的自己,永远比明天更年轻,他,已经走出了悲伤,活在当下。
“这是一个法阵,设于屋中,当走进来的人推开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会启动法阵,从而激发起自己心中最不愿的回想起的记忆困住,好像一个迷宫一般,会让陷阵者感觉自己现在还活在那份黑暗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同时会锁住你的五感六识,失去对外界刺激的感知。
若是想走出这个幻阵,只有靠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因为那是你自己的回忆,别人也无法插手。
你在刚进来时,老夫也以为你是被这幻阵所散发出的无形魔力所吸引,可在进入这门后,自始至终,你的面色都没有改变过。
这法阵并不受老夫控制,它自己另有一套维持运转的模式。进来这屋子的人有不少,或癫狂、或恐惧憎怒……只有你,始终面如平镜,不起波澜。而在你能够始终保持自己平稳心态的那一刻起,这法阵,就已经被你给破了。”
听着这道苍老声音的答语,风吟艳稍一思神便已大致想明,此阵应该是和外界的那个天然幻阵一样,皆因年轻男子的执念来此修养,吸收天地灵气来维持己身灵神不散,而这些外物因为长久的接触到天地灵气,因此才有了这一分灵性。
当然了,所谓的灵性,就好像是没有思维的草木竹石进化成向野兽一样的,对外来刺激拥有一定的反应,距离灵智还是有着非常大的距离,只能说是这些无生命之物得到了一点点进化的契机,毕竟虽然之前在与年轻男子的交流并不多,但风吟艳能够听出,年轻男子的理念乃是众生平等。
所以这些无生命的死物方才拥有了一点机会。
想通到了这一点,风吟艳再度转向了这名老者,如果说这幻阵乃是天然,那么这名老者,又为何被困在此,而且,风吟艳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清楚,这绝不是幻阵所给他带来的。
观老者身上,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而且老者也说过,这个幻阵,能够调动起自己内心深处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也就是说,他每天不仅要忍受身体上的痛楚,还要忍受住来自内心深处的折磨,究竟是何人如此憎恶他,让其承受如此痛苦的惩罚。
“小兄弟,老夫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答应。”
风吟艳久久不说话,老者的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在风吟艳惊讶的目光中,只见老者周身上下青筋如蚯蚓般的蠕动,随着一阵血光闪烁,老者一头散乱的银发无风自动,而风吟艳,却在老者催动自身气血时,感受到了一阵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那种莫名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咣当。
没有时间让风吟艳犹豫,老者忍受着来自体内铁锁交叉纵横的痛苦,运足血气,在一阵温暖的血光运转中,一颗好似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雪白色莹珠,从老者的嘴里吐出,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轰!
就在风吟艳挪移视线,望向这枚雪珠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好似如火山爆发般,视线死死的盯住地上的雪珠,再也转移不开。
因为,从这颗雪珠上,他看到了一条五爪金龙,而这条金龙,却是他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因为,他有一块玉佩,那块玉佩正面雕刻着的龙型图腾,与雪珠里的那条金龙一模一样!
“孩子,这块玉佩,代表着你的身世。不要怨憎你的父母,他们不是不疼你,只是没有机会来疼你,这比生离死别更痛苦,因为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那块玉佩,在风吟艳当初被人追杀之时,被他找个地方就地掩埋,但是,义父的这句话,却令他永久的记在了心上,包括义父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神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在今天,他居然又见到了这条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