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朋友
仕城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来玩了,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很是焦虑。也许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他聊了罢。他家里也不是很富裕,比我的家里还要拮据。他的父母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以前,我偶尔听他说起家事,说起他的父母是如何地吵架,不顾儿子的存在。但是他的父母吵归吵,却从未说出过火而伤害孩子的话。
他究竟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我的内心在剧烈地跳动,还是担心着父母的离婚。
父亲若无其事地进进出出,没有一点紧迫感,只有母亲整天唉声叹气,人都憔悴得衰老起来。他们没有一个人主动向我说近来发生过什么事。
早稻快要熟了。谷子在微风中翻滚,在夕阳中活跃。那一串串黄橙橙的谷子充满了汗水的气息。就在稻谷在田间的风中滚动时,父亲大大咧咧地拥抱着一位比母亲要年轻许多的女人进了屋。我在瞪着眼看,母亲在流着泪看。无耻的父亲的嘴边却露出得意的奸笑。我真想冲上去,狠狠地把这对无耻的男女揍一顿。但自己仍然不敢这样,那个男人是父亲,眼睛如狼眼一般难看。
那个**人就是村子里的喜花。她太无耻,太泼辣,她的事情让很多人无法启齿。难怪父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比母亲漂亮多了。她的嘴,她的胸,纤腰和屁股,哪一样都要比母亲好。
我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母亲老了,已经不适合他了,有很多东西不能完美地给他——这就是父亲。喜花的眼睛比狐狸还骚。我一眼就看出来,也是在那一刻我全身酥软了一下,连人也差点倒了下去。
父亲对母亲使了个眼色,抱着喜花的腰,进了房间。在里面,我听到了像野猪一样嚎叫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房间里的墙壁上,出现了像波浪一样的东西在翻动,把整座土房子也推动起来。母亲的脸上煎熬出汗珠,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痛苦。我的心在受着万刀刺杀的痛苦。
“孩子,去院子里玩。”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了。母亲迫不及待地说。
“不,我哪里也不去。”我狠心说。第一次违抗母亲的话。
“你还小,走!”
“我不小了!”我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妈,你和爸爸之间的事我全知道。如果你觉得离婚对我们母子俩来说是一种解脱的话,那就离了吧!”
母亲没有说话。她跑了出去。
我贴着耳朵在细细地听房间的动静。里面有穿衣服的声音,有皮带的声音,接着又听到猪吃食的“叭叭”声……不一会儿,父亲先出来一步,第一眼就见到我,顿时火冒三丈,几步跨过来,伸出手就给我两个耳光。就在这时,那个女人也闪出来,这一切全被她看见了。霎时,一股羞意让我恨不得把她给宰了,剁碎来喂狗。
“滚出去。”父亲眼露凶光。
“云江,林子还小不懂事。”那个女人的腰和圆滚的屁股如响尾蛇一般滑过来,那双娇媚的眼睛不时地对着我眨。她的双手已搭在正在生气的父亲肩上,那双**也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
“婊——子——”我狠狠地说。
父亲气极了,又给我两个耳光算是来回报自己刚才的说话。我还来不及痛出声来,发现脸上像有东西在爬,眼睛能够清楚地看到脸庞。他哼了一声,搭着我眼中婊子的肩,得意洋洋地跨出大门。
夕阳犹在,微风仍存。我在心中诅骂这对称之为偷情的男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切又平静下来,我踢开房门,准备为那两个畜生收拾战场。当我进屋后才惊讶地发现床上的东西整整齐齐,好像没有人上过床一样。我第一次幻想着男男女女拥抱,赤着身体交合的场景。自己不想这样,可是,那一股冲动的念头如发潮的水一样撞击着我,令我痛不欲生。这时,母亲进来了,她满眼泪水。这一次,母亲生气万分,不由分说打了我两个耳光,我呆住了。
“畜生,你进来干什么?滚出去!”母亲边打边痛苦地说。
“这是我的房间。”我好无辜。今天,我接连挨打了好几次耳光,并且是无缘无故被挨打。
“出——去——”
我不敢违抗母亲的话,只好乖乖地走出去。在外面,我听到母亲在哭天哭地,在无情地诅骂父亲,话的意思和我开始时差不多。
按理说母亲是不会轻意打儿子,即使这个儿子不是她生的。然而,我怎么也想不透母亲会这么反常,是不该进那间肮脏的房间?她不会这么专制的。也许是心中的压抑太多了。我只能这样想。太阳终于落下山,大地变得一片模糊,院子里传出伙伴们欢乐的叫声,他们太幸福。我不自不觉地来到溪边的古柳树下,狂想着现在自己能够有一位朋友该多好。那么自己现在的苦就有诉说的地方了。可是,连在村子里唯一和自己多讲过几句话的朱仕城也不知去向。
我居然像思念情人一样地思念着仕城,虽然我没有情人,但是那种思念也莫过如此。渐渐地,我的心变得沉重起来,人也开始坐立不稳,不久就是头撞在石头上,感觉很痛很痛。我闭上眼睛,觉得柳条在向我招手,就这样躺下来睡了。的确,今天人很累,累得无法把握自己。要不自己也不会这么快,就失意地进入梦乡……
是一阵阵如鬼呖般的猫头鹰叫声把我惊醒!现在,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总之,月亮已爬到我头上来了。那只可怕的猫头鹰不知几时飞到柳树枝条上,又开始叫起来,不知是为乐而叫,还是为悲而鸣?它的每一个叫声都让我的心为之一颠,是那么剧烈与疼痛。今天抹不去的记忆,我无法静下心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不敢说出来。四周的凉风开始让心静下来。
今天的耳光都是那么楸心般地痛,到现在还痛。
村子里的灯光都熄灭了。
这时,我听见母亲在叫唤着我的名字,那声音很凄凉。渐渐地我听到母亲在叫的同时还在哭泣。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的背影,在夜间很孤独,就如这株柳树在夜深人静时矗立在溪边一样让人感慨和惊叹。我想回答一声,但是,话每次到嘴边又咽下去——我还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为了怕母亲见到,我只好悄悄地躲在柳树背后,一动也不动。母亲从我刚才坐过的石头旁走了,她的喊声开始嘶哑起来。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唤着林子的名字消失在月色朦胧的夜间,直到我又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究竟是谁造的孽?我的眼中停满了泪水。
直到东方出现曙光,我才拖着实在疲惫的身子朝家中走去。然而,在自己还未到家门口时,又改变主意,朝仕城的家跑去。此时发现伊家成了一堆坟冢,根本不是我要去的地方。相反,此刻心情是怎么样能见到在自己心中已经有一席之地的好朋友朱仕城。虽然我们之间没有很多的话语,也从未单独在一起聊过天。但是,可以察觉出来他的心中有一股叫做真的感情,
院子里有几只大公鸡,我都没有认真听见它们为天明而啼叫,而在耳根子里,只有公鸡和母鸡混合在一起的**声,那简直是嘈音,不堪入耳。
我的心烦闷透了。还要穿过几座房屋就可以到达朱仕城的家里。
仕城和他的父母早就起床了。他闷在厨房里烧火做饭,柴很湿,那浓浓白烟从土灶的缝隙间里挤出来,冲向瓦顶。远远看上去,好象有房子被火烧起来一样令人恐怖。一声声尖锐的咳嗽声从浓烟中传出来。我早就听到那个声音是从仕城喉咙中发出来的。
我在外面大声地叫朱仕城的名字。而他也很快从白烟中钻出来,见到我后,满脸笑容。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快像土锅子一样黑了。
“林子,今天清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可能是东南风吧,很暖和的风。”我耸了耸肩,也跟着他开始调侃起来。
“快出堂屋,小心缺氧。”
“你大清早就要起来烧砖窑呀,怎么家里成这样子?”
“甭提了,这比上甘岭还要艰苦。”
他又重重地咳几下,也呛得我喘不过气来。幸亏这时有一丝凉风扑面吹来,要不还真要被仕城暗杀不成。我坐在他搬来的大木椅上,捂着鼻孔,和他交谈起来。我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仕城知道我们家最近发生过的丑事,并且他告诉我全村子里的人,除了是白痴,其他人都知道。我气愤地捶了捶膝盖,本想发泄一下,但还是忍下来,仕城的父母做工回来了。我们寒暄几句,仕城就把我带到他的房间。这是一间又潮又湿的房间,连能够透光的窗口也发了霉,长了蜘蛛网。这是第一次来到他的房间,还有点不习惯。我没想到他睡的地方比我家的猪圈还要差。霎时,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仕城拉开灯,看到我的表情异常。于是,淡淡地说:“林子,我这个卧室像个坟坑,你将就一下,反正外面的烟也实在太浓。”
他误会了我。原来,仕城以为我在瞧不起他。就算打死自己也不敢想象他居然把我当成小人。
无奈,伤心和孤寂终于把我的泪水击出来,顺着脸,滴落在我的手掌心上,很凉很冰。此刻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仕城,我不是别人,而是林子。”我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溅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种响声只有用心才能听到。
“对不起,林子。”
是我的眼泪挽回了误会。我开始感激起眼泪来,他勉强一笑,把书桌上那本旧得发黄的书给我,要我好好地看一看,或许它对我以后有用。
这是一本路遥的文集,打开书,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平凡的世界》。仕城告诉我,《平凡的世界》很有看头。我无法形容内心的激动,只有感激地点了点头。
有一个晚上没有合眼休息。因此,当太阳升高时,我已感觉眼皮在打架。在他家里吃饭,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在大人里的笑语里,才抛开像女孩子一般的矜持,和仕城一家人欢喜地吃着早饭。其实,我并非想吃饭,而是在孤寂时找一个人来说话罢了。他的母亲贺风娇虽然热忱,但始终改不了农村的妇女形象,她一边吃饭一边在我的耳根旁问长问短,闹得我根本没有心情吃饭,甚至连菜也不想夹。
他们一家人没有想其他人那样鄙视我,看轻我。也许是朱仕城在的原因罢。
“林子,你父母现在没事了吧?”她还在一个劲儿地问,
我傻笑,也在心里埋怨着风娇婶太喜欢问我不想回答的问题。如果父母之间没波折,我还会一个人靠着柳树等天亮吗?还会大清早跑到你家里来吗?她一点也不学我母亲,我开始讨厌起多嘴的女人来,丈夫永平见妻子的刨根问底的模样,干脆把她的饭碗抢下来,不高兴地说:”哪个人吃饭有你这么多嘴皮呀!”
凤娇婶好象只一味地追求自己的心思,她不理丈夫,一个劲儿地对我说:”听说你的父母要离婚了,那你怎么办?唉,说句良心话,云江跟依凤两个人也太轻浮,这算什么父母呀?根本就不把林子放在心上,岂有此理!”她一下子像个抱不平者。
仕城差点气得把嚼碎的饭吐出来,他冲着我无赖地摇了摇头——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会介意。
吃过饭,仕城又把那本书递给我,说是送给朋友,并且希望我看完能有所启示。在以前的那个年代,路遥的东西写得很切实,而且很朴实,一般人都能读懂。
我点了点头,认定这个朋友。开始还以为他不会当我是朋友,而现在他已经亲口对我说话了。
“林子,很早以前,我就当你是好朋友了。我不表现出来,想看你我之间能不能存在那种默契。”
“现在呢?”
“还用说吗?我平时也没有朋友,而此刻不同了。”
“是不是朋友太珍贵了!”我淡笑道,仕城是林子唯一的朋友,是从油菜花开的那个时候开始。
他没有说话,拍了拍我的肩,流着眼泪把胸前一直戴着的那块玉送给我。我心似激动,似感动,似颤动。总之全身发抖。
在泪水中,我们两个人笑了,忘记了世界,也忘记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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