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1我的泪
伊林打了父亲的消息不胫而走,霎时,村子里掀起腥风血雨。无疑是对我的所作所为做个彻底的鞭笞。我不管这些,做了就承担。可是,心底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喜花的态度不明朗,但是在别人面前始终在为我说话——看在眼中的一切,她似乎在迁就我和包容我。她本身对不起我,可能是在为自己的过错做点补偿吧。伊云江自从吃了我一拳之后,看都未看过我一眼。
在他心目中:伊林不存在。
实在是后悔当初打了父亲。我想那一拳把我们近了一点距离的感情彻底打破。当我正视他时,发现对方的眼神在颤抖——武力造成这种结果。他是我的长辈,至少养育了我。在这铁的事实下,我顶着村里人的唾骂,不跟任何人去扯嘴皮。如果要真正说起来,我想在这块土地上,唯我独尊。天气在叶落间越来越冷,人的心情也跟着在降温。站在门口,望着光秃秃的粗枝,想起夏季茂密的树叶时,自己只好暗暗叹气惋惜。这是时间在剥夺着生命。虽然树木和人都未死,但是那种暗淡足够毁灭一切。天空不是很灰暗,透过光还能看到快变色的白云,鸟儿早已没有踪迹,就连平时最让人害怕的老鹰也不来寻找自己曾经在空中留下的痕迹。这种悲凉比死了人还要伤怀。这在我心中是肯定的,只是我现在依然抬不起笔来继续写自己的梦……
在思想停滞之际,自己却还能活动着,甚至还要回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为什么回到村子里却又要发生事端呢?不知不觉,眼中挥洒出两滴清泪,渗进自己的衣服里。霎时眼睛里有一种刺病,心中也涌起无名的冲动。泪水再一次流出来,不间断地溜进嘴里,我丝毫没有擦掉它的举动。我在想着往事,想着刘竹,那个自己一直没有认识到的女孩,一下子自己认识的人也都涌进我的思想。
黄花地,碧云天。此时自己的思想早已得到升华,那种离人泪的酸楚证明着我有必要去找一个人说清楚心事,要不会害别人一辈子——她是刘竹。
正在踌躇时,自己想去找的人却来找自己了。这是缘分?是孽情在继续还是在毁灭?这两种结果我都怕。因为以后的泪水根本不是伊林能够承受得住。
她走近了!
两人均能感觉到对方和呼吸。她的嘴唇没有涂唇膏而显得十分干燥。人还是那么憔悴,特别是那双忧伤的眼睛。很久,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应该能够猜想到她要说什么。
刘竹并非一个平凡的女子。即使我要启齿,她也不情愿说自己想说的话。在这以前,她的心思早已彻底地向我倾诉出来了,而目的只有一个:要无情的林子能够体会她温暖的心,能够接受一个女子的矜持与温柔。然而我并不能这样,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不。
到底她还是忍不住了。既然是她来,肯定是有话要说。做为一个已经长大的男孩,最失败之处也不过是在一个女孩面前不敢去说话。这并不是真正的不敢,而是心虚怕说话。做为一个男孩,失败也应该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看到她的嘴在动,我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她的话应该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她说的话,让我心比藏在冰喾里还难受。
我是一个不孝的儿子?
可是自己却并不是伊云江的儿子。
“你来就是要指责我打伊云江的行为是不孝吗?”我冷冷地反问她。其实,我不想这样说,这句话不是我要说的,但是,为了让她对我绝望,必须这样说。即使她恨我一辈子,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
她眼中饱含着欲动的眼泪。
以前?我突然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以前。
“人是要变化的。”我说着就往屋子里走去。
等我从屋里面走出来时,眼前空荡荡一片,早已没有刘竹的影子。她是生气走了,真的生了气。我内心一阵恐惧,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除去思想中的垢埚。这是心里的最底线。可这又何必呢?她又不会生吃了我。今天可以说是心里面很阴暗的一天了。当我紧握着手中的那块玉时,心里真的在流血。
也许在别人心中,这块玉,只是极为普通的玉罢了。可对我而言,这不仅仅是块玉,还是我和仕城友谊的象征。我很清楚当时他送这块东西时的情景,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童年时唯一的朋友,现在同样起着无比重要的作用。他是男孩子,一个已经成熟的男孩子——他深爱着刘竹。我比谁都清楚。
他也很爱我,不仅仅我们是朋友。如果讲纯粹的朋友,我们不会那么好,那么彼此关心与理解。
刘竹爱我。我可以去否认。然而仕城要面对,是他心爱的女人喜欢自己最好的兄弟。彼此这样着,三个人都痛苦。我不敢接受竹儿,更不敢正视仕城;刘竹两面痛苦,深爱着的人不敢接受,而深爱自己的人却不被自己所接受。
仕城却在友情与爱情中苦苦煎熬……
他在家里闷睡,不理睬任何人,也不愿让人去打扰自己。无疑是爱情在一点一滴地削碎着他的肢体。风娇不忍心看着这般大的儿子整天为女孩子而折磨自己,整体以泪洗面。这一切,仕城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还是懒得去开口。
当一个人心力绞瘁时,就是大莽对着他也得退让三分——一个快没有心的人比任何动物都要恐怖。
依然是刘竹占据着他整个世界。就是世界没有水,没有粮食,没有空气和阳光,也不能没有刘竹——这是一个人对爱已经痴狂。至于是何种水平,只能去问曾经对爱有过这样程度的人了。
一种恐怖的思念,它的背后是隐藏着泪水和鲜血。
村子里的老幼大小都知道伊林打父亲的事实,更有不少的人为此说出很多看法,有些人甚至要求村长开一次村民大会,要用正义的思想去洗除青少年脑中的垢埚,这种不孝的行为。这件事可以掀起腥风血雨……
而仕城如木樽一样,坐在父母面前,没有一点反应。即使风娇气愤地骂一句伊林是禽兽时,他依然用痴呆的目光望着灰黑的墙壁。
是爱和友情,把仕城搞跨了!
一天当中,如果黑夜比白昼要长很多的话,黄昏就更让人留恋了。不知从何时起,我写起散文来。有人说散文是神韵与心的交融,可我却不知那种交融写出来的东西能否得到别人的肯定,拿起笔时不知觉地写起黄昏来。这时离黄昏不远了,心也开始焦急起来。难道是自己真的对黄昏情有独钟而对其无法挽留而焦虑?踌躇之际,又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是那样陌生而又熟悉。在村子里,能让我熟悉的人又有几个呢?屈指可数。我并非有心要数,而她却如一阵风来到我的身边,满脸忧愁的站在写字台边。的确又有几天没有见到她了,心中有种很想了解她与仕城的感情情况的渴望。瞧第一眼时,她脸上的忧愁像夏天早晨的白雾一样浓地笼罩着。
沙沙的写字声让我开始不自然起来。她看着我手中的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也不自觉地用手卷着衣角。
外面暗淡下来。房里却没有亮灯,在那空气的氛围之中,我没有站起身来,只感觉自己的血在沸腾,刘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笔。难道我写字时的动作和笔在纸上画出的痕迹真的如大明星一样在舞台上阙歌献舞吗?不,是她在过往另一种感情,是那么幽深和牵魂——仅仅对她自己而言。
这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林子,明天村里要开会。”她深深地吸口气,眼泪已挂在眼角边。
“哦!”我赶紧停下笔,跑过去把灯拉开,一下子屋子里光明多。但是,那眼泪中反射的灯光却如烈日一样耀得让我睁不开眼来。
“是批判你的会。”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批判我?
刘竹在紧张中恐慌地呼吸着。这早是我料想到的事情,为了让她不要担心,我只好呵呵地笑了几声,把情绪放松。
“你还笑?”
“你回去休息吧!”
她在黑夜来临时消失在我们眼前。女人,让我不知激动和渴望多少回。但是,我似冷酷无情地回避现实。痛苦,对我而言算不上是折磨了,只是在心中有一种被痕迹滑过的感觉,内心深处有歉意——对女人的无情。泪水早已滑过脸庞往下流,这就算是对女人的歉意的付出吧。因此,我本不该无情,因为还有泪水存在——泪水是感情的润滑剂。只是对这种感情说不出原因罢了。有人说拥抱女人就是一种幸运,能够拥有女人更是一种幸福!我感觉不出自己幸运在哪里?更不用说幸福了。一夜之间,我做出最大的决心:一定要把自己跟刘竹的关系划分清楚。这算是为自己着想,也就是给自己一个爱的容器。
只能把心中的放弃当作爱的解释。仕城更需要刘竹,而我离不开仕城。
第二天天刚亮,村委会场的大食堂里就有人在忙碌了。
这一天很特别,是很多老一辈人提出要严肃处理后辈不孝子伊林的一天。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要为看热闹。我是一个主角,很早就被村子里的几个壮年大汉带到会场的舞台上——象演戏一样。我十分鄙视今天来会场的人,但是不怕他们怎样批判我,即使是如五六十年代也一样不怕。为不让某些人失望,我愿意让他们这样做。在会上,我被老一辈的人臭骂一顿后,还是给放了。在那一刻,我看到伊云江脸上发出异常的光彩。很多老人也心满意足——一个不孝的人受到批判。在会场,一个女人到让我感动起来,那就是自己以前恨之入骨的喜花。在整个会场里,只见到她那忧虑不安的表情和伤心的眼泪。在她和伊云江相处的日子里变了,彻底的变了。
伊林在村子里没有立足之地?
当刘竹和仕城两个人见到我时,都伤心地哭了。刘竹大骂村子里的前辈们糊涂透顶,还有与我童年玩过的一些年青人也都麻木了。虽然我受了委屈,可自己的行为在道德上的确做的不对——动手打父亲就是不孝,不管父亲是什么人。
“我没事。”我坚定地说。
“伊林……”
“以后叫我李林。”
“你伤心?”仕城说到了我的心坎上。真的,这时的我伤心到无法呼吸。
突然,当看到仕城和刘竹站在一起时,心中有股狂喜:他们俩真的很配,天生的一对。就这样我的伤心随着他们俩的出现一下子消失了。
还是决定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让曾经曾经有过蝴蝶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