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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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堂出任县保安团团长那天，送迎双方都大造声势，热闹的要命。在瓦房店这头，军民相送宝塔湾，吹打打，鞭炮震天，独立营全体战士执枪列队行礼。周锦堂依依作别，冯英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真所谓是离恨恰似春草，和泪出门相送。在县城那边，锡县长亲率县府班子到汉江边迎接，百姓争相出门一睹英雄丰采。锡县长搞这么大的排场，无非有两层用意，一则广而告知其合作诚意，国共是一家子了；二则广而告知县保安团已成立，周锦堂坐镇县城，以后地方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土腹子蛇都安分守己点儿。
原先锡县长也准备大摆宴席，为周锦堂接风，被周锦堂断然谢绝了，只好作罢。锡县长专门召集开了个扩大会议，把稍微有点职衔的人员都给周锦堂作了介绍。随后亲自陪同他到县保安团营地。保安团的招牌才挂没几天，人枪还是原县自卫队旧部。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像是没吃饭似的，打不起精神，连整队都是稀拉的。周锦堂一看就明白，这些人平时疏忽训练，纪律涣散，大都染上烟毒，纯粹是全乌合之众。领队的名叫田三，诨名田麻杆，瘦成个麻杆，尖腮喉舌，一看就不是个正经果子。他是财政科长的小舅子，任自卫队副队长兼县武装警察局长。保安团成立后，又成了团副。由自卫队升格为保安团，由队副升为团副，田三显得格外神气，当着周锦堂的面，训斥这个没站像，大骂那个没坐像。锡县长请周锦堂训话，周锦堂微微一笑，对田三说，让弟兄们稍息吧。锡县长一脸不高兴，周锦堂视而不见。田三忙说，团座鞍马劳顿，训话就免了。锡县长也立马一脸笑，说，要得，安排周团座住下，好生伺候。说罢，跟周锦堂打了个招呼，借故离去。
周锦堂走马上任的头几个日子，几乎没在团部里待着，而是在县城里四处转悠，遍访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走到哪里，小豹子都跟随到哪里。他走到哪里，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包括他在哪家小吃店吃了什么东西，田三的眼线都在暗地里将他的活动情况记得清楚，然后每天向田三汇报。田三也就向锡县长禀报。田三搞不懂周锦堂四处客串到底是啥意思，就问锡县长，锡县长说，他这是走群众路线，这是**惯用的工作方法，也是我们学都学都学不来的绝招。我也闹不明白，**那套主义究竟有啥魔力，有那么多人铁了心去为之奋斗，九条牛都拉不回头，连身家性命都不要。周锦堂这号江湖人也被洗了脑，并且很快学会了**那套。唉，时事难料，国共两党你死我活斗了那么多年，现在又走到一条战线上，天意啊，天意难为。
没过多久，周锦堂集合保安团，当众宣布三条禁令：从即日起，保安团所有人不得赌博、不得**、不得抽大烟。违者，军法从事。禁止赌博**倒不难，禁烟不是说到能做到的，军中染上烟瘾者过半，强行戒烟势必引出乱子，所以周锦堂在拜访曹明仁时就道出了苦衷，请求他施药，曹明仁当场答应调试戒烟药丸，免费施戒。除了服药，强健体魄也很重要，所以他规定了严明的作息时间，强化军事体能技能训练，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基本戒除了毒隐，团队精神面貌大变。惟独田三恶习未改，他身兼两职，手下二十来人既是团丁也是武装警察，经常以查案办案为由，逃避训练，周锦堂对田三既厌恶又戒备，只是在等待机会，来个杀鸡给猴看。田三对周锦堂是打心眼里不服气的，虽然晓得他的威名，但依仗自己是县长的心腹财政科长的舅子，他不相信周锦能把自己怎么样。一天晚上，他跑到烟馆提足了精神，摇身又溜进一家妓院，一阵子快活后，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就走人。没想到，这次妓院鸨母却不买他账了，死活要让他拿钱。鸨母以前是不敢惹他，但如今的保安团不是以前的保安团了，谁都晓得周锦堂的三条禁令，所以也不再惧怕田三这号人了。鸨母在招揽生意时是个样子，翻脸时的样子就无法形容了，那个泼劲那个糟蹋语气，一般人是接受不了招架不住的，何况田三突然遭此冷遇，自然是火冒八仗。他当即掏出枪，对着天啪啪就是两枪，把满妓院的人都吓得半死，也把满县城的人恐慌的半死。黑更半夜突然枪响，对于饱受兵匪扰害的紫阳所有人来说，无疑是敏感的担惊的，自然要引起一阵不安骚动。周锦堂听见枪声，立即带人直奔枪响之地而去。县城只有巴掌大，出了东城门，随便抓住一个从妓院逃窜出来的嫖客一问，就知道出事地点。田三鸣枪后没有立即离开，还在妓院内狂妄嘲骂，被周锦堂逮了个正着。田三照样强硬，声称，我是警察局长，保安团管不了。周锦堂喝道，身为治安人员，依法犯法，罪加一等！田三见周锦堂动了真格，也撕破脸皮，骂咧咧的，周锦堂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打得田三满眼都是星星。周锦堂指着田三的鼻子，你给我老实点，还没人敢在我面前撒野，你就是玉皇大帝的舅子，我也敢剁了你的脑袋。带走！田三一下就怏了，乖乖地被带到保安团等候处罚。
第二天，周锦堂将田三押到教场坝，当众宣布，田三违抗军令，开枪扰民，重打三十军棍，示众一天。这一杀威棒把田三昔日所有的威风颜面打得一干而净，也给保安团的弟兄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军事法制课，县城的老百姓拍手称快。周锦堂随后将此事件向锡县长禀报，锡县长的态度显得很明朗，称赞周锦堂治军严明，声称田三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周锦堂明白锡县长摆的是假姿态，心里定会对他先斩后奏的作法不满意，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满意的神态。锡县长越是这样，周锦堂越是开心，反正人是打了，满意不满意都无所谓。
财政科长也跑到锡县长那里告状，说，周锦堂胆大妄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这么做是打狗欺主，纯粹是没把县长放在眼里，日后还不晓得会闹出啥祸来。县保安团成立后，又别出心裁另设了一个军需团副，由财政科长兼任，专门负责军需及前线抗战部队粮饷补给、征调以及全县壮丁的征集押送。锡县长通盘考虑，尽量安抚财政科长，要以大局为重，并半开玩说，你是财神爷，是保安团的衣食父母，周锦堂是个明白人，怎敢在你眼里钉钉子。再说，他是我请来的，刚落窝就撵走，舆论影响不好，这是政治，我们都得附庸政治。小不忍则乱大谋，周锦堂不过是个武夫，充其量也不过是颗过河卒子，先由他横冲直撞，到了没有退路的时候就是颗死卒子。他这个保安团长当到什么时候都是我一句话。财政科长叹气说，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哟。锡县长狡计大笑，说，孙猴子本事再大，也难逃如来的手掌心。紫阳的天还是国民政府的天，此事需从长计议。财政局长诡异一笑，说，县长胸有成竹，高见，高见。二人放声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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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堂以加强县城防卫、维护社会治安为由，向锡县长提出扩编保安团。
扩编部队，需要人员和武装。人员问题好解决，武器装备是个大难题。周锦建议县府向上呈文请求增拨枪支弹药，或者拔出款项购买。锡县长摇头，一脸苦衷，说，紫阳每年都要向安绥军上缴“维持费”，现在战事吃紧，上峰没打我们的瞎主意就算是万幸。这年头，只有上头伸手向下头要，哪有下头向上头揩油的。不过，再吃紧，保安团还是要扩编的。待县府开会议定吧。周锦堂知道他这是在有意推脱，便借题发挥，说，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锡县长说，但说无妨。周锦堂说，现在是合作抗战，不分你我，何不将独立大队抽调一个中队进驻县城，这可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锡县长沉思了一会，说，县党部和中统小组是绝对反对的。县党部倒是好说话，中统小组我可是惹不起的。县党部初期组织活动规模不大，亦未建立基层组织。抗战后，委派了一个叫雷光生的任书记。此人愿系省三青团副总干事，看上去文质彬彬，组织能力甚强，上任后，很快在全县各地建立起六个区党部和二十四个区分部，并将县文化服务社列入县党部。县党部到底搞了些什么活动，发展了多少党员，锡县长从未过问，雷光生也从未过问政府那摊子事，两人纯粹是两离皮。从上到下对付**那套办法是“党部负责，政府调和，军队后盾”，既然县政府只起调和作用，那就和稀泥吧，抹得越光堂越好。但是，县党部派有宣传委员参加“中统陕室紫阳小组”，锡县长也不敢轻易招惹。独立大队是**的武装，要进县城驻防，这样大的事锡县长是不敢擅自做主的，中统在他身边就好比是桶汽油，独立大队就好比是桶火yao，都是易燃易爆的，锡县长又不是傻瓜，当然不会冒险的。锡县长又对周锦堂说了些光堂话，口口声声说保安团是一定要充实力量的，但怎么充实，心中也没个底气和定准。见锡县长这个态度，周锦堂心里虽然不畅快，但也没耍脾气——他犯不着跟一个不坦诚的人耍脾气。他也不便在锡县长办公室久留，起身告辞。
抗战相持阶段，是最艰苦的时期。最艰苦的时期也是整个战争转变的枢纽。*在《论持久战》中论述：“此时我们的任务，在于动员全国民心，齐心一致，绝不动摇地坚持战争，把统一战线扩大和巩固起来，排除一切悲观主义和妥协论，提倡艰苦斗争，实行新的战时政策，熬过这一段艰难的路程。”与所有国统区一样，战争越艰难，人民生活越困苦，反动政府越是要变本加厉的搜挂民脂。紫阳也不例外，除规定的赋税外，还向各向摊派公务人员补给粮食一千担，追加乡保各费及粮管会、警察队、合作室、评价委员会预备金三十二万余元，并将“地方捐献款”视为县预算主要法定收入，计有预算不敷、自治用款、剿匪经费、自卫费等项，发动“解库竞赛”，务求完成。此外，还发行“同盟胜利公债”的办法加重人民负担。地方势力贪赃枉法，竟出现土匪与乡保人员串通一气，劫夺财产；杀死差人、欧打公务人员等事件接连发生，民间恶性仇杀事件时而发生，社会治安一落千丈。尤为甚者，土匪恶霸普种鸦片，获取暴利。也有少数有点良知的乡保长向县党部和县政府呈文，絮叨民苦，要求改变现状，更有开明人士奔走呼号，县党部书记雷光生乘机向省党部参了锡县长一本，省党部下文责成紫阳调查严办。
雷光生这样做并不是想在执党为公，而是出于私愤。锡县长平日里自作主张，跟本就没把他这个党部书记放在眼里，心里自然嫉恨。加上遇见三件事情，让雷生光很伤面子，更让他觉得如不有所举动，县党部书记就真的成了吃干饭的窝囊废了。一次是他到瓦庙乡调查乡公所贪污粮食一案，乡长有意回避，连照面都没打，出面交涉的是乡自卫队队长秦巴子。瓦庙乡属毛坝关瞎地，自卫队是黎山虎属下，自然有恃无恐，对雷光生很是冷淡。谈话中说起乡丁砍伐农民树木一事，雷光生便抓住了这条辫子，叫秦巴子将所侵害的住户逐一开一张名单呈报上级，饬令遵办。秦巴子两眼一瞪，口张洪大，说，简直是裤裆里缝荷包——扯球**蛋，莫说砍几根树，就是杀几个人也当球。雷光生气得一脸痉挛，摔袖而去。二次是到回道乡调查绝治安手下一头目强抢民女勒索钱财一案，雷光生将其头目申斥后，欲将人带走严办。那个头目居然拔枪相挟，差点要了书记的命。三次是城区居民为抓壮丁伤及人一事联名呈报县党部，雷生光便转到县府，县府不闻不问，还传下话，说县党部吃饱了撑的，管淡闲事。这些风凉话传到雷光生耳朵里，着实令他恼羞成怒，发誓要给县府一点厉害颜色看看。
既然上峰责成调查严办，总要有个交代。但是，从何查起，严办谁，简直就像是水中捞月镜中探花。地方势力政匪结合，这些人大都名义上身挂区长乡长之职，却又兼任自卫队队长，大小多少都拥有自己的武装，明知道他们违法乱纪却无可奈何。社会治安案件大都不了了，嫌疑罪犯要么逃亡要么隐藏深山，也都是捕风捉影的事，至于赋税徭苦等民生之艰，在抗战特殊时期，都是正常现象，罗列罪名不但不成立，弄不好打蛇不成反让蛇咬一口。雷光生年纪轻轻能混到县党部书记位子，肯定有社会政治背景，又具有知识化年轻化优势，脑袋不比一般人愚笨。愚笨的人是不能混迹政治的。他清楚，要想有所行动，闹出点动静，要找出个合情合理合法的由头，以这个由头触一而牵动全局。他在紫阳上任也有一年多时间，一年多时间对一个政客熟悉了解和知情地方来说够漫长的了，别看他平日里低调处世，言语不多,但心里却有几弯刀。
紫阳有句俗话：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偷着咬人。***里的那些狗是叫与不叫都咬人。
雷光生属于偷着咬人的狗。偷着咬人的狗让人猝不及防。他在紫阳也混了有些日子了，也到基层跑了一些地方，深知紫阳地贫民困的弊病，其中一个致命的弊病就是烟毒侵蚀。烟毒对紫阳政治、经济、社会文化诸多方面都产生了不良影响。烟馆遍布城乡，仅县城就有烟馆二十余家，每到夏夜纳凉之时，县城沿河街两侧街檐上密密麻麻的烟灯灿若星河，而在种烟区六、八道一带几乎家家有烟枪，人人吸大烟。因抽大烟家业破败、商户倒闭、卖儿卖女者比比皆是。当鸦片资源短缺时，地痞流氓因鸦片偷盗抢劫杀人越货，一些地方武装头目也常放“边棚”四处搞鸦片，如毛坝关民团头目任某放部下出去抢烟，烟商告到县府，县府又令任某查处此事，任某抓了两个穷苦百姓，诬以“抢烟”罪名予以枪杀销差。
紫阳境内种吸鸦片起源于清末，幸亥革命后，民国政府虽着手禁烟，但紫阳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政府禁令如同白纸，但种烟规模零星，吸食人等不多。1917年后，陈树藩、刘镇华主持陕西军政，实行“寓禁于征”，按地亩强征烟亩罚款，紫阳所受影响不大。1921年，北洋军阀第七师入陕南，在紫阳县城及下属各地遍设“禁烟罚款处”，烟税成了维持军费的重要财源，种吸鸦片风靡一时，曾出现鸦片低交税款，与茶叶等特产并列污浊市场局面。其后历届县府虽然都明令禁烟，但都是掩耳盗铃，一面禁烟，一面设立官膏店出售鸦片，巧立烟税名目；一面进剿，一面乘机勒索收取贿赂，可谓越禁越烈。
雷光生决计以查禁烟毒为名，搞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这是政治运动，也是军事运动，更是经济运动。搞这个运动是得民心的，得了民心，也就给自己立了口碑。有了口碑就有政绩，有了政绩，就有升迁的几率。同时，通过禁烟运动，能牵出许多他想抓到的把柄，有了把柄，就可以给锡县长沉重一击。他呈文给上峰，直书鸦片泛滥对紫阳的危害，并上升到危及地方稳定不利抗战大局的高度。他的呈文引起省党部、省政府的高度重视，着令安康专署即可行动，扫平境内烟害。安康五区专门成立了“禁烟稽查督察队”，领导各县禁烟运动。一场紫阳历史上规模最大一次禁烟运动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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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县长对突乎其来的禁烟运动显得格外重视，他虽然清楚这是雷光生在背地里搞得鬼，但却有口说不出，因为这场运动是上峰责成发起的，来头非同小可，不光是紫阳在搞，还涉及比邻汉阴、石泉等县，所以他必须做出一副坚决贯彻落实上峰指示的高姿态。锡县长在心里却是充满怨恨的，禁烟禁烟，禁你娘的头，没人种鸦片，没人贩鸦片，没人吸鸦片，县财税收入就少了一大笔“活水”，当官的就少了大笔“油水”。既然是运动，不过是走过场，紫阳历史上禁烟又不是一次两次，结果呢，鸦片照样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搞什么事都是有蔽有利的，如同一把双纫剑，挥舞起来，一挡一砍，左右逢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锡县长还得感谢这场运动，他可以抓住这个契机，消灭绝治安，收缴其武器，扩编保安团。全县的鸦片种植区主要集中六、八道河，那是绝治安的地头。绝治安主要是靠鸦片起家暴富。多年来，他采取两面手法，一面暗中组织烟民种烟，一面假装积极推行禁政，协助政府查禁，不得已即大型行贿，故能安然无恙。他用鸦片换枪，用鸦片暴利买枪，已壮大成“土皇帝”。
县政府特设禁烟科主管禁烟，并广泛开展禁烟宣传，接连发布并转发省有关禁烟的训令、命令、指令、通告。派员到下属各地巡视，察访鸦片种植、吸食情况，宣称要“务期禁绝”。成立“烟民调验所及戒烟所”，聘请曹明仁负责对烟民进行调验鉴定吸食及戒烟程度，经鉴定确属吸食者，入戒烟所戒烟，政府发给戒烟药丸。指令各乡将烟民造册上报，加紧拘传，送县调验，否则，定逐级从重议处不贷。指令发出不到一月，全县就登记烟民千余人，调验七百余人，多是贫民百姓和没权势的小地主，无一人是地方官吏和豪绅。官吏们更是照吸不误，不在拘传调验之列。
禁烟运动看似搞得有声有色，实则是干打雷不下雨。各地烟馆照常营业，鸦片交易旺季，以鄂豫川三省为主的商人接连不断涌入紫阳，携带布匹、日用百货、银元等进六、八道河买烟。法定纸币贬值，实物和银元为主要流通方式，烟市上一块银元可买五两鸦片，一两鸦片可换二斗大米或一匹布料。县内也有很多人以做鸦片生意为业，倒卖鸦片往往可获数倍利润。禁烟风声四疾，为求躲过风浪，绝治安和一些种烟大户便暗地里跑到县城走关系，县党部、县政府、参议会、税捐稽查科、田粮科、警察局、城区乡分住所等各部门都心照不宣大肆收受贿赂。保安团也照常有人行贿，被周锦堂痛斥一顿，灰溜溜而去。周锦堂严重警告部下，凡收取贿赂者，杀无赦。雷光生没有拒收贿赂，送上门的财气不收白不收。钱财照收不误，禁烟照禁不误，这叫两手抓两手硬。
禁烟运动折腾了大半年，时令很快进入冬季。
这正是鸦片下种的时节，县政府颁布查禁冬烟通告，不准一粒烟籽入土，发现有烟粒下种，将种户地主左右邻同具结各户一并拘传送县府法办；如无烟苗发现，应会同关系乡长责令保甲长层层出具，瞎境永不种烟。通告一出，行贿受贿之风又起。送财免灾，各级乡保长纷纷具结保证本瞎境内已无烟苗，锡县长亦向安康专署具结，宣称“烟已尽绝”。安康专署即派检查团到紫阳检查验收，一行人由锡县长陪同，开进流、八道河，名为检查，实为接机敲诈勒索。绝治安深知官场潜规则，发动下属各保甲长向检查团行贿，连卫兵也每人各得100块银元。一场禁烟自然烟消云散。
雷光生不会善罢甘休，检查团刚离开紫阳，他就悄悄派人到六、八道河，拔了一背篓烟苗，亲赴安康告状。专员亲自来紫阳调查，发现六、八道河烟苗遍地，当即下令逮捕了锡县长，并免去其县长职务，由雷光生兼任县长一职，务必查禁烟害，并派专署军事科长张本夫为特派员，驻紫阳督导指挥，并派安康保八团进驻岚皋县协助围剿。岚皋县与紫阳县六、八道河山水相依，派重兵把守，就等于告诉雷光生，你放手在紫阳干吧，外围已如铁桶般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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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斗争也是有自然法则的，有人跌倒，就有人爬起。
雷光生可谓是春风得意，党政一把抓，说明上峰对他是信任而器重的。他自然会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大显身手一番以表现自己的忠诚和能力。他发布训令：分令珠盘、权竹、洞汝、双许、回道五乡，火速配备国民兵五百，各带刀矛枪弹，并县保安团，统由安康专署特派员张本夫指挥，会同安康保八团围剿烟匪。随即又发布《烟民施戒》通告，城区及各乡火速查封烟馆，收缴鸦片，捣毁烟具，违抗者，依法严惩。
围剿烟匪，依靠县保安团那点兵力显然是鸡蛋碰石头，指望那五个乡的民团出力更是空想，因为那些个乡长也暗地里都是烟匪，哪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货。他欲搬黎山虎的兵，黎山虎根本不予理会，他虽然很气愤，却又拿黎山虎无可奈何。眼下他只有求助于独立大队了。独立大队虽然是**的武装，眼下是国共合作时期，围剿烟匪又是利国利民的光明事，他相信独立大队不会袖手旁观的。
雷光生首先找周锦堂，开门见山说明用意，请求独立大队会同围剿，并许诺，围剿成功后，缴获的所有武器装备均为扩编保安团所用。周锦堂没有拒绝，也没有应许，只是说，查禁烟毒围剿烟匪是件对紫阳有利的事，只要是对人民有利的事，独立大队会支持的。雷光生眉开眼笑，说，你是独立大队的大队长，又是保安团长，有你一句话说了算数。周锦堂一笑，说，保安团我可以说话算数，独立大队我一人说了不算，得集体讨论后才能行动。雷光生一拍脑门，恍然说，哦，**队伍讲究民主集中。民主集中好啊，可以避免出错。哎呀，我以前曾在省三青团工作过，对共产主义思想也略有接触，真是个好主义，可这个主义能实现吗？周锦堂说，我虽不是**员，但我敬重**人，信服**人，接受**思想纲领，也甘心服从党的领导。共产主义是全人类的理想愿望，这个美好的理想愿望通过无数坚信者前赴后继的奋斗，最后一定能实现。雷光生拍着手，连说好，又开玩笑说，听说你跟那个女*——哦，是女共党头目还是情侣关系，是她领导你，还是你领导她。周锦堂对他这种不温不火的语调很是反感，沉着脸说，围剿烟匪一事，待我向大队部通报商议后，会尽快答复的。说完就走了。
冯英决计抓住这个机会，开辟东南新的苏区，扩大武装力量。这一决定得到地委的支持。她立刻命令谢三率一中队进驻洄水湾，并命令洞河加强河防戒备，严查烟运外出，并做好堵截流窜烟匪的准备。随即，又派人跟高桥阮章银联络，请他支援，堵截烟匪，防止烟匪流窜到毛坝关。部署停当，跟刘昌华和王时交代一些注意事宜后，自己悄悄地去了洄水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