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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七祭海(下)

张明仍在为白泽施针,银亮亮的银针从他的发间钻入,刺激着他的神经,萧芈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瞎看着,“父皇,儿臣出来的有些匆忙,先下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好,你跪安吧。”萧帝点了点头,看着萧芈向萧卓行了个礼,慢慢后退出寝殿。

和煦的温阳总算眷顾了青兰皇城,最先开的还是院中的迎春,萧芈留恋了一下院中的景致扣了扣主卧的木门。

“请进。”

房中一声娇柔的女声应答了他的扣门声,萧芈还未走到女子跟前,他的话已经先到了,“还未祝贺羽儿夺得官位,今日才有空过来,没让下人先来通报,不知是否打扰?”

“二殿下都已经进来了,还怕小女子再把殿下请走不成?”北宫羽坐在窗台边的靠台上,怀里还抱着一床轻薄的蚕丝被。

明知萧芈过来她却不起身,懒懒的倚靠在桌边,放下手中的《易经》笑着看着萧芈从帘布后走到自己近侧。

萧芈撇了一眼桌上两杯还热的茶盏,又看了眼笑容纯净的北宫羽,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怎么还自称‘小女子’,父皇不是才封了你为一品尚书?”

“陛下恩典小女子自然感激涕零,不过小女子还未接到圣旨,不敢造次改口。”北宫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满足的闭上了双眼像是陶醉这股清新味。

萧芈摸了摸杯壁,一阵暖流顺着指间流进他的掌心——还很热,她早知道我要来,萧芈看着北宫羽若有所思,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变了样,“可没见你在本王面前如此多礼,明知本王要来还这般懒散。”

北宫羽挑眉睁开了眼睛,她自然清楚萧芈话中的深意,他在问自己为何知道他要来,她怎么会告诉他自己在监视他呢?

“殿下亲自扣门就说明您未带下人,既然您还费心差走了小女子的侍女,那必定是有要事商议,小女子不才但殿下的话还是记得的,您说过只有我们两人独处时,可以不计较礼数。”

“羽儿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萧芈定神看着她,因为北宫羽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话,他也开始疑心自己被她监视。

北宫羽努了努嘴,有些不情愿的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她在堂前提来了茶壶,在自己杯里倒了些,倒出的茶冒着一缕热气,“虽已经入春天气还有些凉呢,这茶没放多久就温了。”

“殿下可要添一杯?”北宫羽一笑,问道。

萧芈也抿了一口茶,的确这茶有些凉了看来不是才泡好的,见她提了茶壶过来,萧芈才安心,原来是从茶壶里倒出的热水泡的茶。那么她这个懒散的模样也不是装的,自己冒然来访她还没有做准备。

他放松的笑了笑,北宫羽的计划是在太完美,让自己不得不防着她些,万一自己只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可就麻烦了,原本这次过来只是商议白泽的事,不过自己突发奇想的试探一下她,效果还算不错。

“不必了,没想到羽儿也有这样懒的时候,竟然用温了的水泡茶,这样的茶能好喝吗?”萧芈放下了茶杯打趣道。

“殿下来的这样急,哪有时间去为殿下准备新茶,只能委屈殿下和小女子一样用温水咯。”北宫羽把茶壶放在了窗台前的桌上,自己又缩进了蚕丝被中。

萧芈无意间瞥到桌上还开着的《易经》笑道,“羽儿怎会喜欢看这种生涩的书?”

“一阴一阳之谓道,不读易不可为将相。”北宫羽见萧芈的眼睛停留在自己翻开的那一页上,随手盖上书笑道。

因为书被盖上,萧芈的视线慢慢转移到了北宫羽脸上,“莫非羽儿有将相之心?”

“殿下打趣羽儿了,殿下想争得太子之位怎可不懂《易经》羽儿这是为殿下看的。”北宫羽笑道,“兵权胜过皇权,这点想必羽儿不说殿下也晓得。”

“羽儿的意思,是要帮我夺得兵权?”萧芈挑眉,北宫羽果然是聪明的女人,心思和自己想到了一块,这下交流起来就不用拘礼了。

谁知北宫羽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一脸无奈的说道,“殿下哪里话,小女子何德何能,可以帮殿下您争得皇位?”

萧芈一愣不知道北宫羽想表达什么,之前可是她找到自己,主动要帮自己夺位的,现在出尔反尔了不成,“羽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正能帮殿下的只有白将军一人,羽儿只不过是在背后出谋划策而已。”北宫羽勾了勾嘴角,坏坏一笑,“冂吉将军兵马雄厚,前些日子他救驾时带来的兵马殿下也瞧见了。”

萧芈抬眼看着北宫羽的眼睛,想到冂吉宣手上的兵马竟然比自己多出一倍不止不由得惊心,而且他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集到上千人马,的确不容小视,况且自己还记得北宫羽说冂吉宣就是周宣的事。

“冂吉将军乃是前朝余孽,可是陛下却不知道,如果您能和白将军联手,亲手拆穿他的狐狸面纱,陛下会怎样想您呢?”北宫羽半爬上桌子凑近萧芈,勾起了他的下巴,“陛下必定对您刮目相看,到时候陛下对您的宠爱自然多过太子殿下。”

萧芈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能够着的地方,眼中满满洋溢着温情,“为何一定要本王与白泽联手呢?”

“白将军练兵千日,他的兵马足以与冂吉将军相抗。”北宫羽用鼻尖轻碰萧芈的鼻尖,“这是其一。”

“其二。”北宫羽才刚开口,萧芈的唇就凑了上来,她向后一闪邪魅的一笑,“白将军为将已久,精通兵法,善于布阵,征战多年从未有过败绩,这样的良将等到殿下登基也一定用得到。”

萧芈因为北宫羽的话吃了一惊,不过随后他就露出了笑容,“羽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羽儿说过会帮殿下夺得太子之位,又怎会食言?太子继承先帝皇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北宫羽举起了桌上的茶盏,“小女子以茶代酒,先祝贺殿下了。”

萧芈抿了一口茶,露出担忧的神色,“羽儿如此看重白将军,就不怕他让你失望吗?”

“嗯?”北宫羽依在了靠枕上。

“不瞒羽儿,来这里之前我还特意去看了眼白将军,他至今昏迷不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若他就这么一觉不醒……”萧芈看着北宫羽的眼睛,观察她表情的变化,令他失望的是,从北宫羽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殿下的多虑了。”北宫羽笑着站起身,向他行了个大礼,柔声道,“太医医术高明,定能让白将军苏醒,殿下来这已经多时,羽儿也乏了,殿下慢走。”

北宫羽下了逐客令萧芈自然不好再赖在这里,她现在身份早就不再是弦音阁中的书寓,自己还是要顺着她的心意才行。

“请”走了萧芈,北宫羽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她看着萧芈绕过庭院中的迎春花海,径直离开自己的宫殿。

“出来吧,他走了。”北宫羽对着身后的屏风朗声说道。

“可吓坏我了,他怎么突然就来了。”慕容熏从屏风后慢慢挪了出来,一个不小心碰倒了屏风旁的花瓶,花瓶一路滚到了大厅,她一路追到了大厅。

北宫羽看着行为幼稚的慕容熏摇了摇头,心想,她也是为自己着想,还是不责怪她了,“熏儿。”

慕容熏抱着花瓶走到北宫羽身边,小心翼翼的将花瓶放下,“姐姐怎么了。”

“不管你是不是为了我才做到这种地步,但是白泽被你所伤是事实,我不懂医术,他能否苏醒就要靠你的本事了。”北宫羽看着慕容熏表情凝重。

慕容熏点了点头,“姐姐放心,为白泽治疗的是院判张明,他的医术熏儿有目共睹,而且他还是个可用之人,姐姐大可把他收入麾下。”

“张明么,我记下了。”北宫羽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不咸不淡的吩咐,“监视萧芈的事不能大意,我原先以为他不争不抢才决心用他,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野心,多亏我早有防备。”

“姐姐的吩咐,熏儿自然紧记,不过熏儿跟姐姐的想法有些出入,萧芈这个人虽然表里不一,但他太不懂得伪装,这么轻易就露出自己的野心,若没有姐姐帮他,他也难成气候。”慕容熏从袖中取出了一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

她撤走了茶盏,把丝帕摊开铺平在桌上,另北宫羽惊喜的是这方丝帕上是整个宫廷、朝野重要人物的名单,上面还用朱砂标注了人物之间的关系。

慕容熏指着丝帕上的一个人认真的说道,“姐姐,萧芈这样连半点心思也藏不住的棋子还是很容易掌握的,姐姐还是应该多把心思花在萧卓身上。”

北宫羽看着萧卓这个名字上延伸出的朱色关系线,几乎涉及所有领域,连青兰一个小小的县令也和太子有也关系,这样密集的关系网让北宫羽不由得咋舌。

“看来想要动摇太子的地位,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北宫羽叹了口气轻叹,“不过熏儿跟在我身边短短六日,就把朝廷内外调查了个遍吗?”

“姐姐过几日就要入宫,这张图你一定用得着,与其进去后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给姐姐传信,不如趁着这几日整理好给你。”慕容熏把丝帕叠好交给北宫羽,“姐姐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在入宫前必定能熟记这副图。”

七祭郡。

村民们围绕着一个小火炉神情沉重,所有人都紧闭着双唇不想开口,最后还是阿仁打破的沉默。

“乡亲们,这次出海遇上阿刻罗伊得斯虽并非我愿,但孩子们失踪的确是我的责任,在这里我阿仁向你们陪个不是,任何责罚阿仁都心甘情愿忍受,只求你们不要亏待阿雅。”阿仁起身向众人鞠躬,态度十分诚恳。

村民们相互对视目光无神,带着无法言喻的心痛,责罚他又有什么用呢,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阿雅蜷缩在一旁无力的呜咽,阿姆是她的心头肉,失去了孩子如今恐怕也要失去丈夫,绝望笼罩在她身上,此刻的这里如同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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