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参赛的人都将自己的作品交了上去,大家在庭院里面开始逐个赏析,因为同窗几乎都到达,最后也是由大家来投出公认的谁较好。
一张张字画拿上去,却没有能够惊云眼球的东西,直到楚盈思的字拿给大家看,这才引起一片感叹。
“不愧是西院士的妹妹。”
“这般造诣,就是在给我两三年的时间都未必能用。”
大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毕竟这副字迹的确是能够打动人心。
赵令仪上下仔细看了一番,便也只是淡笑不语,的确是好,但是……
“这是谁的字?一个永字,但好像有了全部。”
底下忽然有人惊叹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正中央,站在正中央,逐个将每个人的字拿出来赏析的公孙云旗毫不意外,即便是用偏见的目光去打量,这永字写得也忒好。
虽然不大甘心让赵令仪出了这样大一个风头,但她还是觉得,肯定有人比自己更加的不爽,那就是楚盈思。
明明之前还在有人不断的称赞着楚盈思,可是当赵令仪出现以后,犹如太阳一般吸取了月亮所有的光辉,赵令仪站在那散发着光,绚丽夺目,让任何人都没办法挪开眼睛。
任何人站在赵令仪身边,都会被夺走光芒,既生瑜,何生亮,这句话用在此时也许恰到好处。
赵令仪就站在那身着一身学生服饰,脸上没有施任何的粉黛,接着说最简单的发髻,整个人清丽的像是梅间的雪,艳丽中透着冷清。
她已经知道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自己胜出,所以再看下去也并不关切,面对来来往往恭贺自己,称赞自己的同窗,也只是报以和善的微笑,然后便离开了。
穆青高高兴兴的去要这次胜利的彩头,等着拿到东西,一回头发现赵令仪不见了,还有些纳闷,这人去哪儿了?
她其实踏上弯弯的白石桥,这也是书院内著名的一个景致,斜倚在桥上,看着碧波千顷,一望而无际,池中的荷花都已经谢了,一年夏季已经过去,秋季已经来临。
即便是获得了胜利,这心中有未曾有很多喜悦,只有一种寡淡的感觉,也许是重新活过,心智早已经不是十三四岁的少女,也很难再有什么可以让她心情激动振奋。
这种堪称是索然无味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发空,无论是脑海还是心理,没有波澜。
一阵脚步声传来,沉思当中的人回过神。
只见楚盈思正缓缓走来,也同样是一身学士服,打扮的很素净,但那双眼睛却不是以往的漆黑,反而是泛着一些红。
有人说,一旦人急到了极致,眼睛就会泛红,是嫉妒在作祟。
可是像他们这些文人也同样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读书人眼睛泛红的话,是一个大忌。
赵令仪眉头紧锁,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道:“楚盈思,你冷静一点。”
楚盈思根本就冷静不下来,因为有哥哥玉珠在前,所有人都对她加以期望,而她本身就是非常争气的人,一直顺风顺水的走过。就像那笔直笔直的翠竹,如今却生生的折弯了腰。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笑:“我找了你很久,就是因为此刻的不冷静,你说让我冷静下来,咱们还怎么说说话,见见面?”说罢,便缓缓的往上走。
赵令仪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此刻倒真有些怕了她,不是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危险,而是楚盈思现在很危险。
但凡读书人都知道,眼中泛红是大忌,只因这是入魔的一个征兆。读书的才气是天下的浩然正气,有正就有邪,有些读书人在屡次科考不成,受到打击,也会剑走偏锋,也就是这入魔。
一旦入魔,那就会和浩然正气产生截然相反的力量,如果浩然正气是阳,那么入魔就是阴。
入魔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此生此世,再也没有。
“楚盈思,你想一想你哥哥。”赵令仪眉头紧锁,皱成了一个川字,看着眼前的人只能用其哥哥来唤醒她的神智。
到底是活了这么久,对于那些小女儿之间的争斗,根本不放在心上,同时也觉得楚盈思如果因为这么点小事就选择入魔,那么心智也太不坚定。
更重要的是不值得。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握紧的拳头忍不住松开,想到自己的哥哥,就连那眼中泛起的红都减弱了不少。可是看着眼前的赵令仪,那心中的愤恨又完全放不下,那种纠结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仿佛一面是火,一面是冰,两边在不断的撕扯着自己。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哪边的情绪战胜了谁,她的嘴角泛开笑意,然后走到栏杆边,身子直接往下一仰,只听扑通一声,湖泊被溅起了水花。
这人根本就不会游泳,跳入水中,在不断的挣扎,脸上也闪烁着痛苦的神情,拼命的往上游然后大叫着救命。
赵令仪眉心直跳,到底是在深宫里待过的,如何不明白对方这样的举动所代表的目的,想也不想直接跟着一起跳下去。
不过与楚盈思不一样的是,她会游泳,这是因为在十二岁那年和兄长一起跌入水中,此后留下了心理阴影,拼命也要学会。
她伸手去拉楚盈思往岸边游,在这人看来,为了一点小事的胜利与否,就拿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这实在是太愚蠢了。对方可以犯蠢,她却不能见死不救,否则对自己的一颗文人善心作为污点,实在是不值得。
她想救人,她想杀人。
楚盈思死死的抓住赵令仪的手臂不叫她游起来,那眼中闪烁着红光,入魔的标志大显,此时此刻就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像是她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要淬炼自己强大的心,倘若心不坚定,在不断向上游的过程当中,定然会为外物所左右,从而蒙蔽了自己的心。
也就是说阅读书,所经历的考验就会越多,倘若过不去,那么地狱就在向你挥手。
楚盈思今日的举动,一方面是因为她嫉妒心强,好胜心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是读书人的缘故。
赵令仪能够明白,但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厌恶,甚至那一刻就想干脆不要救这个人了,可是自己的手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她勉强让自己浮在水面,身边有个累赘,不断的把自己拽入地狱当中,这种僵持明显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心中微微后悔,见死不救也比如今强。
就在两方僵持,并且有些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只听外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喊:“落水了,那两人落水了,快下水营救。”
这边又是一阵嘈杂。来来往往的人,以及无数落水的人,他们都拼命的想要来救人,这期间眼前如走马灯一般,因为落水的时间较长,赵令仪甚至眼前都有些不清晰。
湿漉漉的被拽上了岸,嘴里面吐出两口水,赵令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己怕是与水相克。
旁边的楚盈思也没好到哪儿去,头发散落,像个落汤鸡一般,她不断哽咽出声,再看见自己的哥哥西院士楚月关时,哭得更加厉害,手指着赵令仪:“哥哥,是她推我下水的。”
楚月关微微一怔,并不相信:“你怕是落水糊涂了,赵令仪和你一起落入水中。”
楚盈思见兄长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心中怒气更盛,哭的声音越发的大:“赵令仪有一个嫡出的兄长,也是跟她一起落入水中的,可是兄长死了,她却活了下来。”
赵令仪微微垂下眼帘,即便是楚盈思见自己不顺眼,可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应该不会打听自己的家事,有关于兄长的事儿……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儿,可那不是一个意外吗?”公孙云旗怯怯的声音响起。
“兄长,您听到了吗?就是她!”楚盈思用满是怨怼的眼神盯着,却没有发现她的兄长一直在看着她。
赵令仪就知道这番话是谁告诉,她扬起笑脸:“此番你我二人都落入水中,皆无人证,你说是我推你下水,我却并不承认,你凭什么给我定罪?我敢以我文人的路途为证,倘若是我将你推下水中,此后我江郎才尽。你是否敢发下毒誓?”
文人的誓言轻易不敢发下,因为一旦立了誓言就会成为心底的一个结,倘若没有做的,以后路途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楚盈思当然不敢,皱着眉头道:“你除了会赌咒发愿还会做什么?”
可这避而不答,首先就已经落入下风。
赵令仪轻轻一下,将自己耳边的碎发别入耳后,浑身湿漉漉的有些发凉,直接看向楚月关:“不知院士要如何?”
“禁足书库当中,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出门,你可有意见?”他淡淡的说。
赵令仪当然没有意见,书库可是书院里所有书籍聚集的地方,这是惩罚,还是奖赏?
把两人隔离开,正好还她一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