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子的店铺在东边,那是一间窄窄小小的房子,阳光有些不充足,屋内只有一个小二哥懒懒散散的擦着桌子,木质桌子已经擦拭的掉漆,油光锃亮。
也没有小二楼,两个人就在一楼坐下。
李金子亲自下厨,热火朝天的做起饭才来。
既然能有这个自信那就是一定有底气的,饭菜着实不错,穆青本来是不想吃的,可是闻着味道就忍不住动了筷子,尝了两口以后,得由衷的承认,的确是比李木子的饭菜好吃。
从吃饭开始,李金子就围在旁边看着她们吃东西,见自己的东西得到了称赞,倨傲的不行:“我就说嘛,我的定然是最好的。”
赵令仪看着他的样子,随手抽出一方绣帕,擦拭了一下嘴角,轻声道:“那么为什么你的生意不如你弟弟好呢?”
倒是少有这么直率的戳人痛楚,尤其是对方没招惹到她的情况下。
李金子脸色一变,愤愤不平的说:“都怪那些人没眼光,放着好吃的东西不品尝,偏偏竟看一些虚的。”
这话听着叫人觉得可笑,难怪生意不好,竟然还怨客人。那些衣食父母都要怨怼的话,恐怕是没什么好的。
赵令仪和穆青四目相对,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笑意来。
穆青优哉游哉的吃着柠檬酸茶,为这新奇的吃法称赞,同样也很无语,指尖在碗边打转,懒懒散散的说:“老板,我们两个也是客人。”
这不是把大家都骂进去了么?
遇见这样并无恶意,又很难相处的人,实在是为难。
赵令仪吃饱饭也坐不住,不过吃人嘴短总要说上两句,便问:“那我倒是想问问了,出来吃饭为的是什么?”
“美味。”李金子迟疑了一下,补充道:“舒服,方便,和朋友一起。”
老板虽然很执拗,但也算是个诚实的人,知道这句话对自己不利,可还是说出来了。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面,赵令仪的手轻轻一敲,微微一笑:“出来吃饭并不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同样也是为了舒服,既然想要舒服那就得看环境。”
周围是否吵闹,桌椅是否干净,伺候的人是否到位,这都是环境的舒适度与否。
单单是美味,以此就想胜过他人,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李金子并不接受这种说法,反而极为的烦躁:“我这里面是饭店,最重要的当然是味道好,虽然地处偏僻了些,但是酒香不怕巷子远。”
赵令仪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笑得更加厉害,问了一句不相干的问题:“敢问老板一句,你是否能夸夸我?”
李金子微微一怔,到也说:“文采过人,样貌美丽……”
“您看吧,老板,你与我不熟至少能夸出我两个优点,可您这个餐馆也不能只有一个优点呀。”赵令仪的单手敲着桌面,声声作响,“您若是酒香不怕巷子远,不在乎来多少客人,那倒也无所谓,可是看着您又改名字,又来找我取名字,只怕不是存着有没有人来吃都无所谓的心态。既然都想着改变了,何不改变在点子上?”
其实有一点是最为明确,而且真实的,那就是谁想改变,谁去改变。
李金子既然想要招揽更多的客人,那还坚持一程不变就是不可能的。
她话说到此已经是说尽,站起身来道:“若您还想在我这要个名字的话,那我到给您取一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金字招牌’如何?”
说完,便已经抽身离开,两人走出小店,只留老板在那里一人沉思。
好吃的地方要是因为一些外在的因素而消失,那太可惜了。可同样的,如果不顺应改变,只是固执己见的话,那么消失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世界从不会因为一人而留下,所有能留下的东西,都是无数人同意的。
穆青跟在身边,伸了个懒腰:“你说你都这样好言相劝了能有用吗?”
“良言难劝该死鬼。”赵令仪没上在心上,随口说:“我瞧着这店老板是个固执的人,怕是不会改,若是几句言语就能够说动别人的话,那我也不用辛苦读书了,直接叫别人拿钱给我就是了。”
穆青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今个可是满足了自己全部的口食之欲,慵懒道:“现在跟别人给你送钱也没区别,跟着我们赵案首就是好,吃喝不愁,我都撑到了。”
她扑哧一笑,摇了摇头:“武穆的女儿还差这一顿饭?”
两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便也一路走过。
大街小巷都是很好玩的东西,要么卖玩具,要么卖首饰,这两人对那些都不感兴趣,但是被不远处的一个算命摊子给吸引住注意力了。
只瞧见那算命摊子,是个盲人摆出来的,这盲人身着黑衣,闭着眼睛,本身也平淡无奇,偏偏这肩膀上停着一只漂亮的鸟。
那鸟有长长的尾巴成红艳艳的颜色,翅膀在展翅的时候是黄红相间,雄赳赳气昂昂,美丽又漂亮。
这一人一鸟摊上前面罗列着一排红木牌,盲人用红线套在人的手腕上,说出几两几钱,应取哪一号字签,鸟儿便飞过去把字签叼到顾客的手里。
虽然不知道准不准确,但是瞧着这架势倒是挺有趣的。
“您这都算什么呀?”
不少过路人都觉得很有趣,询问一二。
那盲人说:“我这里只算姻缘。”
街边算命的道也不在少数,但是独独只算姻缘的很少,不少小姑娘薄着脸皮儿,也会去问一问。
若是有好的姻缘,姑娘笑,盲人也跟着笑,鸟儿更是哇哇的叫,那样子光是瞧着就有趣。
接连算了好几个姑娘小伙子的姻缘,也不是谁的都是好姻缘,有些就会鸟儿沉默,盲人沉默,去算命的人只能被迫沉默。
穆青在旁边瞧着,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冲冲的跑去求姻缘,俩眼睛放光:“不如你给我瞧一瞧,若是算得好姻缘,我还会多给你点钱呢。”
赵令仪走上前去,对于她的行为有些意外:“你有心上人了?”
跑到这算命的,哪个不是有心上人了,才想要算一算自己和那心上人有没有什么机会。
像赵令仪这种心上没人的人,根本就不会算。
穆青大大咧咧,像来像个假小子一样,听闻此言倒是难得的红了红脸,倒也不掖着瞒着,用力的“恩”了一声。
少女怀春,那不是人之常情吗?
赵令仪也打趣道:“也不知道什么人有那样的幸运,竟真的得了你的芳心,若是知道只怕会高兴的笑掉大牙。”
“我看应该是吓的把牙都吓掉了。”穆青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就是一阵气馁,不过眼下既然来算命了,也得打起精神来。
那盲人将红绳系在她的手腕上,过了好一会儿,对着鸟示意了一下,鸟儿立刻就飞了出去,在摊位上寻找了一下签,叼着便交回来了。
这鸟儿全身上下大部分是红,就连那尖尖的嘴都是红颜色的,看上去极为的鲜艳,它将这木牌扔到了桌上,只叫人看。
穆青拿起来一瞧,念道:“流萤之火,这是什么意思?”
赵令仪听得眉头一皱,明白穆青的感情道路没那么顺利。
大暑之日,腐草变为萤。
古人说法,腐草变萤是此时腐草之湿,得大火之气而化,大火是《周易》八卦中的“离”,“离明之际故幽类化为明类”。
这根签分明是下下签。
那盲人开口说道:“不是好签我从来不解,省着惹麻烦。”
赵令仪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之间有点儿想笑,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无奈的伸手拍了拍穆青的肩膀,摇头道:“别为了这种事情而毁了自己的心情,本身就是说不准的事儿,金玉锵还给我批过命呢,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妃,你觉得我像吗?”
听到金玉锵这三个字,那盲人的耳朵动了动,但有什么话都没说。倒是那鸟儿抖了抖翅膀,豆粒大的眼睛写满了光芒,若是有人注意到,定会发觉这鸟儿竟然是在思考,真是成了精的东西。
“金玉锵?他不是阴阳家的人么?据说算命特别准,但只给贵人看。”穆青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道:“他怎么会给你算命?”
赵令仪也不知道,索性并不关心就是了:“人这一辈子还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别人的话说的在动听,或者是难听,也就听听而已。毕竟他们说的话怎么能作数,怎么能决定了我的一生?”
金玉锵的算其实是非常准确的,但是她还是不相信,任由旁人说什么,这人眼中只有自己,只相信自己做到的,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她是赵令仪,在拼命用一切来改变自己。
少女就站在这里,身上开始散发着璀璨夺目的目光,这种光芒并不刺眼却无法让人忽视,一点点的渗透到人的心里。
她是独一无二,并且美丽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