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不前去看一看,自己的心是上不着天下不落地,悬着的滋味可不舒服,毕竟这个人的现在关乎着将来,他不能再看着事态有着行差踏错。
就在程伯庸思虑之间,他感觉一股强有力的气息包围了自己,马上应对之时感到对方并没有袭击的恶意,就看一人已经立在了自己的身前,相貌儒雅五官端正,捋着额下的三寸美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同时一个漂亮的响指,贯穿在春园内。
他目光闪过程伯庸华丽的大氅,织锦缎的劲装,腰上一块温润的宝玉有着独有的光润,同时也说明了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在看着他亮烈的赤红靴子,那云腾纹图案走金丝缝银线在璀璨的星空下熠熠生辉。
面色红润如陌上公子,一丝温润中透着刚毅。想想谁家能有此子,不用多想他已知道。
程伯庸程王府一个世子,受到了太多人的关注。杭秋苒自然也认得他,从最初还以为来了一个登徒浪子,到眼前才认出是谁时,揖礼说道:“是程世子,老朽这方有礼了。”
程伯庸在看到他发出的一个信号之后,并没有多加理会,现在也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他的身份足以承受这一礼,更相信对方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危害,发出的信号也许只是提醒她的女儿有人来了。
“不知程世子,夜晚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杭秋苒的夜晚两字咬的特别的重,如果说言语中有着一丝敬意,不如说有着一丝提醒。
程伯庸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人,只是想打探一下自己心中想要的消息,可是一一旦遇上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正好当面锣对面鼓问一下,毕竟夜探深闺传出去影响一定不好搞不好又闹出来什么流言蜚语。
于是他抱拳说道:“前几日穆王爷来我府上,说了他的小女穆青在学院学习的情况,同时还提起了童生试的案首,为何没在学院学习,我父王疑惑让本世子来问问,可本世子有事耽搁到今天这个时间,冒昧前来还请杭院士多加见谅。”
程伯庸没有直说这个消息是穆青传递给他的,毕竟男女之间还是授受不亲的,穆青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所以他委婉的说了一下。
杭秋苒本以为这应该是纨绔子弟,追求的也是丽奢至荜的人物,但没想到有这沉稳冷静的一面。若不是深夜来此,他当夸一句文质彬彬了。虽然程伯庸话语中有拿着程王爷说事的一面,但态度显得还是诚恳,想着他追问的人就在自己的园内,他一时到有了一丝窃笑的心理。
赵令仪自从入学来到他的园中已经有些时日,不见她家中的任何人来寻找,反而是程王府的世子来寻人,这让他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程伯庸看着对方误会,心下也没有做任何的解释。毕竟赵令仪已经长发梳妆,到了有结鸳鸯的年纪。若是这个时候给别人都是这个想法,是不是也阻止一些乱点鸳鸯谱的事儿,那么事态也就不会如前世一般的出现。
杭秋苒见他不语,又有着和善的态度,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于是说道:“赵令仪以是我的门生,今晚她得了一首诗,独自在廊桥上高兴呢。”
杭秋苒说着又微皱了一下眉头道:“不过眼下好像她又添了一丝苦恼……”
程伯庸一听疑惑的看去。
“她呀,愁着我这春园里没有船可坐呢。”
说着话杭秋苒明亮的眸子看向了东北侧的方向,程伯庸意会,拱了拱手告辞走了。
而这时杭牧云缓步走了进来,轻声问道:“父亲为何不请世子进屋一叙?”
杭秋苒摇了摇头,“为谁而来,自然奔谁而去,话说得再清楚,见不到人也是枉然。”
杭牧云一笑,道:“人人追捧的世子,不知令仪可是其中一个。”
“不见得。”杭秋苒道:“令仪虽然年纪尚小,但依我看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必然不会轻易为情而动,现在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光她会抓紧的,短短的几日已经将为父授予你的才华榨尽,看来接下来的时日,要为父亲自上阵了,不然得来的贤徒在被别人拆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父亲急着让程世子见了人,然后再放心的走去,免得祸起四园对吧。”
杭秋苒捋着额下的美髯,笑着道:“为父不该么?等着明珠耀世之时,那璀璨的光芒足以撼动四园。”
看着父亲开怀而去,杭牧云也低笑不语,她相信自己父亲的眼光,从几日的接触中便知道,赵令仪是个可塑之才。文学之上的进步,让她这个久熏于书香门第的女子也望尘莫及。
天生的智慧加上后天的勤奋,让她在学海上轻驾就熟。
此刻这个女子仰望着飘渺的虚空,看着繁星点点的夜晚,也不知在幻想着什么,秀色的面庞下的嘴角竟泛起了一丝痴笑。
只是当局者不知,这恐怕是她有生以来笑的最真心的一次。
旁边的案几之上,几行笔墨还有些湿润未干,看来是她刚刚所书写的。
某人没有任何动作的坐在了岸几后的木凳上,然后拿起纸张看着。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看着这样的诗句,程伯庸终于知道她为何望着星空痴笑了,敢情是醉在了星河当中,以至于自己坐到了对面都没察觉。
看着这难得的一面,他没有出面去打扰对方,看着对方神游天外的模样,他不由得扶了扶自己的面颊。
那灿若桃李的笑容干净纯粹,仿佛别人看上一眼都能将心融化。
程伯庸的眼神不由得闪过一丝光芒,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光。
如此的魅力四射竟不是因为对方惊心动魄的美,毕竟这张面容他熟悉过。而此刻有些融化的心,完全因为对方那温暖甜馨的笑容。
也就在程伯庸不自觉的散发魅力四射的时候,一双眼睛茫然的看了过来,甚至还有着一丝痴迷的说道:“这里竟然也有星星啊?”
于是她昂头看着对方,对于她难得犯痴的一面,程伯庸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忍住笑意的他调侃的说道:“用不用我给你弄一舟小船,驾上小船,划过亮丽的银河,人在船里,梦在心头。”
听着这颇有磁性的男音,沉静在幻境中的赵令仪是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在看清对面人是谁之前,她还是纤手掩面啊了一声。
不知这声儿啊是被对方惊吓,还是懊恼对方惊了自己的好梦,但从那一脸的厌弃可以判断是后者,因为在自己支离破碎的那刻,世上的黑暗已经动摇不了她的心。
程伯庸看着对方反应过来,顿时爽朗的笑起来。
别说程伯庸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也许是有着年轻的面容,使得他的笑容格外的阳光率直。
一时间赵令仪仿佛忽略了这人是谁。
可就是电光火石的思绪中她马上确定,人还是那个人,纵失三魂七魄都不会忘记的人,相比于那爱过的人都要记忆深刻。
听着对方那坦然的一笑,真不明白什么时候对方和自己这般的熟了,居然在打扰了自己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的羞愧,反而如此爽朗的笑了。
但怎么听着这笑都有取笑自己的意思,于是她沉着脸说道:“程世子,这不是王府的后花园,你这么笑不怕有什么不妥么?”
而潜在的话语便是别引来他人,影响了她的闺名。这样的话她没有直接说出口,因为本来也是一个借口罢了。
赵令仪说完,就小心的收起自己刚写的诗句走人。毕竟这个时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她并不是很喜欢。
“想必燕飞这个人,赵小姐你可认得吧?她有话让我转告你。”程伯庸拔高声调的说道,“不过看着你这要急着走的样子,怕是没有时间听吧,那本世子刚好也有急事,本想路过告知你一声,可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说完作势也要走,只是那玉树临风的背影犹如云移一般越过了赵令仪。
星光淡淡的洒落在他的背影之上,使得那地上的影子犹如撼天狮子下云端,凭空多了一丝凌云之志。
自己不会看错了吧,怎会突生如此的想法,赵令仪心里琢磨了两句,可眼下更关心的是燕飞捎来的话,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一个丫鬟怎么会求动一个世子,这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可看着对方似决绝而去的身影,在想想那个情同姐妹的燕飞,她真的好想知道对方现在的情形,在看着对方转过廊桥,若是再不出声就出了春园了,所以她言不由衷的说道:“世子还请留步。”
对方就在这句话说出之时戛然止步,似乎吃定了对方会留自己。
于是态度上也有着一丝强硬,淡然地回转过身,面目冷清,看上去漫不经心:“赵小姐,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