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不会开口,死人却能说话。”赵令仪不等程十九过来就拍拍手直起身来,冷冷地勾唇一笑:“这些人不是已经告诉我们线索了吗?”
程十九有些纳闷:“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怎么没有看到?”看来在刑部待久了,赵令仪整个人都变得魔怔了。
赵令仪指了指那些黑衣人的靴子:“你仔细看看,他们的靴子上有什么。”
“这些黑色的靴子上除了血迹还能有什么啊!”程十九闻言蹲了下来,认真地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我还真的看不出来,这就是市面上卖的最普通的黑色靴子啊!”
赵令仪摇了摇头:“既然是精心培养的死士,又怎么会随随便便从市面上买服饰?且不说质量如何,单说庞大的数量,一旦下了订单,又怎么可能会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她蹲下身来指了指了一个尸首上的靴子:“看起来的确是最普通的面料,做工也不够细致,可是这些被血染的暗纹,又是什么?”
“暗纹?”程十九听到这话连忙往前凑了凑,他顺着赵令仪葱白的手指往下看,果然看到了极为不起眼的花纹,如果不是极好的眼力,恐怕就算是经验最为丰富的仵作都不会发现。
“还真是有暗纹。”程十九忍着异味又翻了翻其他黑衣人的靴子:“果然都是一样的,可是这些暗纹又代表了什么呢?”
赵令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怎么知道这个代表了什么,她又不是神仙。
程十九看到赵令仪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面色有些尴尬,不禁摸了摸鼻子。
不过他也觉得有些无奈,还不是因为自己身边这个女人太过于强大了,好像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一样。
赵令仪没有理会又在一边胡思乱想的程十九,起身回房间用宣纸把花纹拓了下来。
“走吧,我们不知道,总是会有其他人见过的。”赵令仪卷起纸卷,对程十九说道:“城里有个包打听,听说上到朝纲政令,下到鸡毛蒜皮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今天就去问问。”
两人来到包打听的住所开门见山,直接拿出了纸卷:“你可认得这个?”
看到宣纸上的花纹,包打听原本堆积着灿烂笑容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这个,这个,我不认识啊!”
赵令仪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你当真不知这是何物,来自哪里?”
程十九原本以为这个包打听不过是因为不清楚花纹的来源才变了脸色,如今听到赵令仪这样问,也猜出了些端倪,他冷声说道:“你若是知道,只管告诉我们便可。”
“两位爷,你们,你们还是别问了,对你们可是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我这也为难啊!”包打听一脸哭相。
赵令仪和程十九都沉默不语,两个人坐在包打听的对面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直把他盯地后背直冒冷汗。
他欲言又止,明明就是一副“我知道真相,可是我不敢开口说的”模样。
“你放心,我们既然能拿出来这个花纹,又找到你来问,就说明我们有能力承担这个后果,并且绝对不会牵连到你。”赵令仪见包打听冷汗涔涔,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慢悠悠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百两的银钞,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这……”包打听偷偷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只觉得他们气度不凡,又出手阔绰,也可能真的是权贵之家,他刚想张口说出真相,可是又想起来这花纹背后的主子,默默地咽下了嘴里的话。这可是要死人的,钱和命想比,自然是命重要。
赵令仪看到他的反应皱了皱眉头,又拿出了一张放在了他的面前:“想必你非常清楚这花纹背后是何人物,他也一定权大势大,可是你不要忘记了……”赵令仪话锋一转:“我们既然敢和他作对,那么也并非善类,你怕他日后报复,可是就不怕我们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吗?嗯?”
程十九这时配合地抽出了放在桌子上的刀冷声说道:“现在说了,且不说有银子拿,那背后之人也会追究到你的头上,可是如果不说,钱没有,你的命怕是也要丢了。”
包打听听到这里连忙收起了桌子上的两张银票:“两位爷别动怒,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他小心翼翼地把银票收好放进了怀里:“我这也是偶然知道这个花纹的,就是在城东那家赌房里,那天我被人挤了一下摔到了地上,这才看到桌子底下刻着的花纹,当时我只觉得别致,并未多想。可是今日你们拿这个过来,我才想起这件事非同小可。”
“如何非同小可?”程十九连忙问道。
包打听这次却是连连摇头:“这位爷可别再为难小人了,这个真的不能再说了,不然我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程十九还要再问些什么却听到赵令仪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今日多有烦扰,还请见谅。”
包打听如释重负,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赵令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怎么能就这样走了?看他这这副样子分明就是知道那个赌坊的东家是谁!”程十九斩钉截铁的道。
赵令仪闲闲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确知道,可是人家肯告诉我们花纹出现在哪里就够了,其他的,还是我们自己找吧,要知道,过犹不及。”
包打听见状偷偷抹了一把汗,还好有一位识大体的公子。
赵令仪见包打听松了一口气,在脚将要迈出房门的时候,淡淡地问了一句:“不知道这位幕后主使,可有当今圣上权大势大?”
“宁王爷再如何风光,自然是比不上天子啊!”包打听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赵令仪勾唇一笑,从怀里拿出五张百两银票:“多谢!”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包打听此时目瞪口呆,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这张快嘴啊!”
赵令仪此时顾不得理会包打听有多懊恼,知道了幕后主使是宁王爷,她想到了宁为玉,心里极为不是滋味。
“你先回府吧,我有事出去一趟。”赵令仪对程十九吩咐道。
“你要去哪里啊?我陪你一起!”程十九粘了上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赵令仪斜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就是拖后腿,赶紧回去,不然就把你逐出赵府!”
程十九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赵令仪看着程十九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心中犹豫不决,她不知道该不该去质问宁为玉,她是相信他的为人,可是此事事关重大……
犹豫再三,赵令仪还是抬脚去了听香小筑,反正自己也有些时日没有去看望穆青了,今日就跑一趟吧!
“我们先喝药然后再吃蜜饯好不好?”赵令仪一进门便看到宁为玉正端着药碗耐心地哄着穆青,而穆青则是一脸委屈:“羡之,我不想喝,太苦了……”
宁为玉脸上却不见丝毫不耐之色:“乖。”
穆青乖乖地端起碗:“好吧好吧我听话,只要先生开心就好。”
喝完以后少女还忍住苦味,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赵令仪看到这一幕,心中愈发难受。穆青如今依旧把宁为玉认成傅羡之,可是他却没有丝毫怨言,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穆青,单凭这份心性,她就不愿意把宁为玉和幕后主使联系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赵令仪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时,就看到宁为玉一脸疲惫地站在自己面前。
“我来看看她,如今可好些了?”赵令仪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
宁为玉点点头,领着赵令仪进了隔壁房间:“她现在好多了,除了把我认错,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如今吃了药犯困睡下了。”
赵令仪了然点头,斟酌着问道:“城东有家赌坊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是打着你们宁王府的旗号,你可知?”
宁为玉一脸茫然:“城东赌坊?”他摇摇头:“我们宁王府向来不沾染这些,那些歹人怕是打错了旗号,扯错了虎皮。”
赵令仪听到他说这话,面色微霁,心头的疑虑便打消了,看他这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这件事看来真的于他无关。
可是宁为玉还是从她微微变幻的脸色上看出来了些许端倪:“怎么,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赵令仪犹豫片刻,便从怀里拿出来拓有花纹的宣纸,并把夜晚遇刺以及黑衣人逼问无字天书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宁为玉。
言罢,她看了看宁为玉明显不好的脸色,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些都是表面证据,事实如何,还是要进一步查证。”
宁为玉已经听明白了,他不会单纯地认为这件事真的和宁王府毫无关系,但是他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会派死士去刺杀赵令仪,逼问无字天书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