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杀威棍敲打地面,衙役们低声宣吟:“威……武……”
秦尚书身着官服,面色不虞的坐在主审的位置,提高了声音道:“堂审开始!”
案情陈述完毕以后,作为证人的管家上前来,指证孟庆祥的纵火之名。一切都顺利的进行,赵令仪没有说话,秦尚书心情甚好。
这时候赵令仪站出来,对着公堂上三位大人行了个拜礼,“大人,我想问李管家几个问题。”
秦尚书虽然看赵令仪不顺眼,但碍于大理寺和督察院的人在,也不好做的太过分,只得同意了,“问吧。”
赵令仪又盈盈一拜,“谢大人。”于是赵令仪转身面对着管家,“李管家,方才你说府中走水时,曾在府中见过孟庆祥,是也不是?”
李管家虽然不知道赵令仪的用意,却也直言,“回大人的话,是。”
赵令仪笑了,“可其他人的证词里却说见到孟庆祥是在府外的院墙边,你如何解释?”
李管家登时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这……小人恐是时间久远,一时记错了。”
赵令仪冷笑道:“记错了?”
而后,赵令仪又问了李管家几个问题,李管家的回答均和第一次证词有所出入,并不能自圆其说,只能尴尬的解释,说自己当时太慌张,许多细节都记错了,第一次的证词做不得数,以之后的为准。
谁都能听出李管家的话中,漏洞百出,此时门外的百姓已经开始躁动不安,赵令仪话锋一转,“李管家,你的说法前后矛盾,原因无他,正是因为你就是凶手,而孟庆祥是替你顶罪的!”
此话一出,引起众人议论纷纷,李管家扑倒在地,高声喊道,“冤枉啊,大人!”
赵令仪看着李管家这幅模样,蹲下来看着他,“冤枉是吗?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证据确凿!来人,传打更的钱老二!”
衙役很快带来了,打更的钱老二。钱老二来到公堂上,赵令仪对钱老二点点头:“你就把当日对本官说的话,在这里再说一次,不许有半分隐瞒!”
钱老二本就是个打更的老实人,跪下就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原来钱老二是李府外的那条街的打更的,他证实在走水当天,他是先看见了火光,才看着孟庆祥进了李府的。
赵令仪又接着问他,“你可看清楚了,那确是孟庆祥吗?不是别人?”
钱老二想了想,又肯定的说,“大人,那的确是孟庆祥,他身上该背着米面,一看就是刚刚买了东西回来,我经常见到他,不会错的!”
赵令仪听钱老二说完,立刻就对着三堂会审的三位大人说,“大人,钱老二已经证实孟庆祥在走水时不在府内,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纵火,纵火之人不会是他!”
大理寺和督察院的两人都纷纷点头,同意赵令仪的说法,但秦尚书仍旧是嘴硬道:“这个不足以证明孟庆祥的清白,万一他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放了火又回来的呢!不可信,不可信!”
赵令仪早知道秦尚书不会轻易罢休,于是又接着道:“没错,那就需要牵扯到第二个疑点了。如果孟庆祥是为了逃避罪责才故意回到李府,那他为何在被抓以后,立刻认罪呢?”
秦尚书冷哼一声说,“孟庆祥根本不是立刻认罪的,他被押的时候,明明狡辩说自己被冤枉了。”
赵令仪闻言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道:“大人说的对,是下官记错了。孟庆祥的确是在狱中才认罪的,而且是在管家私自探监之后才认罪的。试问一个将他上交给官府,认定他是凶手的人为何前来探监?除非是为了跟犯人说什么,而说的内容,就是孟庆祥认罪的原因!”
听到赵令仪说这些话,原本神情散漫的管家,脸上渐渐浮现出慌张。
“大人明鉴啊,小人当日去探监,只是因为小人觉得那孟庆祥犯下这滔天大错必死无疑,心有不忍,这才前去探视,仅此而已啊!”管家慌忙大声喊冤,看起来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可是赵令仪却嗤笑一声,咄咄逼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孟庆祥是杀害李老爷一家四口的凶手,既然如此,那你与他应当是有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按常理来讲,你怕是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可是你却又对他有怜悯之心,前去探视,李管家,你告诉本官,这是何用意!”
赵令仪说到这里,在堂下跪着的李管家已经冷汗涔涔,可是她熟若无睹,继续冷笑道:“你这种种行为表明,你分明是知道孟庆祥不是真凶,知道他是被人冤枉的,你去探视他,不过就是为了让他替你顶罪罢了。”
管家抬头看了一眼公堂之上的赵令仪,只觉得自己的一切心思都被眼前之人看穿了,可是他筹谋了这样久,又怎么会轻易认输。管家抬头直视赵令仪,朗声道:“既然大人说孟庆祥是为小人顶罪,可是大人您又有何证据表明小人就是真凶!”
“李老爷一家四口全部都惨死在一间房内,可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赵令仪面露讽刺:“所有的巧合都不过是人刻意为之罢了。”她把一份供词递给差役,示意拿给管家看。
“你手里这份证词是府中丫鬟所言,案发当日正是李府家宴,那时李管家你,在哪里?”赵令仪挑眉问道。
“我,我当日正在府中巡逻。”管家悄悄地把手心里黏腻的汗往外袍上擦了擦,强作镇定地回答道:“大人也知道,我身负管家之责,自然要尽心尽力。”
赵令仪冷笑一声:“你要撒谎,也要找好借口才是!既是家宴,你又是李老爷的胞弟,这种场合你又怎么可能会不在场?李老爷又怎么会把你排除在外,让你去巡视府中?”
管家瞬间冷汗如瀑:“我,我当日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没有参加家宴。”
“既然不舒服,又怎么去巡逻?”赵令仪目光如箭,直直地盯着堂下漏洞百出的管家:“对于自己在公堂上说的话可是要负责的。”
此言一出,管家张口就想要反驳,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再次找出借口。他似乎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
赵令仪并没有分给管家一个眼神,在她眼里,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比畜生还不如。
“传孟庆祥。”赵令仪发话下去,就有人把带着镣铐的犯人押了上来。她眉梢一挑,喝问道:“孟庆祥,当日管家去监牢探视你,可有说些什么?”
孟庆祥俯身恭敬地回道:“回大人话,那日管家名为探视,实为威胁,想要小人替他顶罪!”
“大胆!”还没有等赵令仪说些什么,秦尚书坐不住了,怒斥道:“孟庆祥,你明知替人顶罪犯了王法,可还是为了利益认下罪名,身为李府下人却不思为主报仇,反而替真凶做掩护,你果真是忘恩负义,藐视王法的小人!”
“秦尚书此言差矣。”赵令仪神情严肃,朗声道:“这孟庆祥非但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反而是一位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君子!”
她顿了顿,看到众人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暗自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今天没有把真相说出来,孟庆祥不知道要背负多少骂名。
“孟庆祥之所以会被李管家拿来顶罪,除了他出现的时机刚好以外,还有就是此人重情义。管家用来引诱他的筹码不是钱财,而是情义!”
赵令仪一字一句地说道:“孟庆祥昔日受到李老爷的恩惠,一直都想着要报答,所以才会被这丧心病狂的管家拿住软肋,认下杀人的罪名。”
“这怎么可能?简直就是荒谬!”秦尚书满脸不可置信:“倘若他真的是忠仆,对李老爷忠心耿耿,又怎么会任由真凶逍遥法外,还替杀死自己恩人的凶手背下罪名!”
赵令仪叹息一声:“李府四位主子都葬身火海,只剩下李老爷弟弟这一条血脉,如果李管家再因此而被判刑,李家血脉就会断绝,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孟庆祥他……于心不忍。”
伏身在地的孟庆祥听到这句话泣不成声:“是我对不住老爷……”
赵令仪素日清冷的眸子浮现出悲悯之色:“他得知李老爷一家四口是被管家杀害的以后,内心痛苦不已,他在自责,认为这样的灾祸是他带来的,想要以死谢罪。”
秦尚书有些不解:“这管家杀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孟庆祥就是当时在山崖下救下管家的人。”赵令仪垂下眼眸,摇头叹息:“他虽然痛恨管家,可是他更恨自己。”
她转头看向瘫坐在地上的管家,眼中仿佛凝结了寒冰:“你可真是卑鄙至极!”
管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心知如果再没有足够的理由则必死无疑,如今只能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