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说一路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宫门口,这次两人的轿子已经在宫门口侯着。宁为玉拎着扇子做了个揖,学着几分戏腔打趣道:“小生拜别姑娘,这得罪人的事还是交于姑娘去做吧。”
这一下就逗笑了赵令仪,冰山化开,生出一朵亭亭玉立的白牡丹,不由得让一旁的守卫看直了眼。
赵令仪也学着宁为玉的腔调,调笑道:“好一条披着羊皮的狐狸啊!”
两人都笑了,闲话已经说完,两人就各自钻进轿子去各自的部门报道去了。
秦尚书有句话说的对,新官上任三把火,两人的第一把火都烧的很旺。宁为玉到吏部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贪污,他说对了,吏部上上下下都忌惮他世子的身份,只能收敛几分,不如之前那么猖狂了。
而这厢赵令仪,刚一到衙门就着手去调了孟大娘儿子一案的卷宗。
诡异的是,从供词,到现场勘察,再到仵作验尸的记录,通通都没有下落,赵令仪心中有了诸多疑点。为何没有人给她卷宗,为何这个卷宗这么难找?
但既然卷宗一事卡住了,赵令仪索性去大牢中见一见孟大娘的儿子。
赵令仪很快来到大牢,守卫带她来到了孟大娘儿子的牢房。赵令仪看那个男人面黄肌瘦,却还分辨的出的确与孟大娘有几分相似。
赵令仪告诉他,自己是孟大娘的朋友,特地来探望他。
孟庆祥一听孟大娘的名字,立刻就爬起来,问赵令仪他娘好不好,有没有生病,又让赵令仪告诉他娘,不要再为他做什么了,都是无用的,最后孟庆祥大概是忍不住,竟然呜呜的哭了,喊道,“娘,儿子不孝,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来世有机会投生了还做你儿子,下辈子一定好好侍奉娘!”
赵令仪看了心也有几分酸楚,这个人果然如孟大娘所说忠厚老实,于是赵令仪就问他知不知道究竟是何人陷害他,但让赵令仪意外的事出现了。
一提到纵火案,孟庆祥就变得异常沉默,他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只是不断重复,“我是做的,我放的火,是我做的,我放的火……”
赵令仪看他似乎精神有几分游离,也问不出什么,就安慰了两句,并叮嘱看守好好对他,就离开了大牢。
赵令仪从孟庆祥的牢房回来以后,一无所获的她再次把注重打到卷宗上。既然没有人给她调,那她就自己去库房翻。
赵令仪召来一个衙役,让他领着自己去放了卷宗的库房,衙役支支吾吾不肯,赵令仪只得威胁他如果不带自己去,就把他解除公职,赶出去。于是衙役只能带着赵令仪去了库房。
衙役把库房打开以后,立刻就离开了,赵令仪推开库房的门,沉重的灰尘纷纷扬扬,呛的赵令仪不住地咳嗽,看来这卷宗库房,怕是很久无人来过了。一个刑部的卷宗库房,荒废至此,那这个衙门能好到哪里去?
赵令仪叹了一口气,走进库房,灰尘积在卷宗上,几乎挡住了卷宗上的字。赵令仪只得一本一本掸掉灰尘,再细细的查找李府纵火案的卷宗。
大约翻了有半个时辰,赵令仪翻了库房里大部分的卷宗,总算是找到了孟庆祥纵火案的记录。
赵令仪抱着厚厚的卷宗,回了自己的书房。从报案人的口供,到孟庆祥的口供,从案发现场的考察记录,到仵作验尸的记录,赵令仪花了整整三个时辰去细细的翻看。
全部看完以后,赵令仪发现了两个疑点,这两个疑点是赵令仪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第一,在卷宗里的口供中,有个看门的小厮的口供里提到,在火灾发生的时候,看到孟庆祥从府外刚刚回来。
这就坏了,李府走水是从府内烧起来的,而走水的时候纵火之人应该在府内才是,就算孟庆祥是在府内放火,然后又翻墙出府,但他又为何要回府呢?
况且李府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也是大户人家,宅子也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从府内放火再翻墙出府,再从大门回来。孟庆祥虽然是壮年男子,但一不懂武艺,二不识轻功,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些事情呢?
根本不现实,唯一的解释就是,孟庆祥在走水时,根本不在府内,他根本不是真正的纵火者,纵火之人另有其人。
赵令仪想到这里,其实已经可以洗清孟庆祥的冤屈,但是她又继续做了另一个假设,因为这个案子还有一个更大的疑点,那就是李老爷一家四口,根本不是被火烧死的。
赵令仪在翻看仵作的验尸记录的时候发现,虽然李老爷一家四口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但在喉咙这里,仵作写的无异物,无异常。也许别的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赵令仪明白,赵令仪曾经在一本书中读到过,如果被火烧死的人,死前为了求生会大口呼吸,而火烧坏的木头渣子,就会化作黑灰进入死者的喉咙。
在李老爷一家四口的验尸记录上,都写了喉咙无异物,无异常,也就意味着李老爷一家四口根本就不是被烧死的,而是在走水前就已经遇害了。想到这里,赵令仪觉得此案更是大有蹊跷,既然在纵火之前,李老爷一家四口已经惨死,那孟庆祥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赵令仪把卷宗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也找不出孟庆祥纵火的原因,她决定去找找跟这件案子有关的其他人。
赵令仪按着卷宗的记录,先去找了事发当日去李府收押孟庆祥的捕快。赵令仪找到那个捕快的时候,那捕快在酒庄已经喝的半醉,巡逻期间擅自饮酒,按律当解除公职,但此时赵令仪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赵令仪用力拍醒那个捕快,问他当日收押孟庆祥的情景是怎么样的。那捕快大约是醉了,断断续续的说着,“啊,孟庆祥啊,那个倒霉鬼呗,那天他叫的可厉害了,直喊着冤枉,还赌咒发誓的。那你说我能相信他吗?话又说回来,那人家都说是他了,我也懒得费那个事儿,就给铐上带回来了。”
赵令仪敏锐的发现了捕快话里的几个词,倒霉鬼,叫的冤枉,人家说。
为什么要说孟庆祥是倒霉鬼,是不是捕快也认为他不像是凶手?
为什么孟庆祥在被收押的时候大叫冤枉,而现在却一口承认是自己放火的?是不是有人在他被收押以后又跟他说过什么?这个人又是谁?
赵令仪从酒馆回来就在书房,若有所思的盘算着什么,她又唤来手下的王坚和李四,询问他们可知道在孟庆祥被收押以后,还有何人来看过他?
王坚这个人圆滑的很,他不直接回答赵令仪,而是支支吾吾的问:“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赵令仪看着王坚的脸,突然笑了,也不说话。这时候,李四坐不住了,上前准备说什么,王坚一手摁住了李四,赵令仪看到了王坚那个小动作。
赵令仪从袖子里抽出了圣上的手谕,摊开来放在桌上,“现在能说了吗?”
赵令仪知道王坚这个人市侩的很,绝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于是特地把手谕揣在身上,就是要让王坚误以为自己是奉了圣上的意思在查案,从而有一点压迫感。
果不其然,王坚看了以后,就立刻说了。
“回大人的话,孟庆祥收押以后,尚书大人就叮嘱,此人是重犯,按律不得探视,所以在孟庆祥收押以后,孟大娘多次前来,都没能见到儿子。唯独有一个人在孟庆祥收押以后还见过他。”
赵令仪心想,自己果然是猜对了,于是追问到,“是谁?”王坚抬头看了一眼赵令仪,又低下头去,回答道,“是李府的管家。”
“管家?”赵令仪念叨着,王坚看赵令仪的样子,有补充道,“案发当日正是他将孟庆祥上交官府的。”
赵令仪心里的疑虑更重了,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赵令仪打发了王坚和李四出去后,又开始回想,当时孟大娘哭诉的时候的确说过,正是李府的管家一口咬定孟庆祥纵火,然后把他扭送了衙门。可是既然认定了是孟庆祥纵火,怎得又来看他?除非……
赵令仪想到这里,有一个很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于是她急急的备了马车,前往长安城附近的李府调查情况。
清平县地处长安城郊外,离这里并不远。
李家是商贾,虽说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但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能得以在清平县置了一处宅子,作为府邸。
不过一个半时辰的功夫,马车就已经到达李府。
赵令仪身边也没有带个丫鬟小厮什么的,只得让车夫前去叫门。
车夫很快回来,对赵令仪恭敬地道:“大人,门里人说替您去通报了,您在这等一会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