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仪这一次还不问别人生死,指着自己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这是很荒诞的一个问题,自己怎么还活着,怎么能够问别人呢?可就是应该问江泽心,她料定江泽心知道内情,远比自己多得多。
江泽心苦笑连连,指尖敲着自己的眉心:“我真不该跟你说那么多,你太聪明了,我只说一个开头,你就能猜到结尾。”
“我是谁?”赵令仪一直在追问着江泽心是谁,直到现在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谁更重要。她是赵家的女儿,母亲叫做萧姨娘,嫡母公孙夫人,当过贵妃,当过学子。
那么再久之前她是谁?
江泽心走向赵令仪,坐在赵令仪身边,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脸颊。这位一直嘻嘻哈哈笑着的少年,神色分外的冷却,额头贴着赵令仪的额头,眼睛看着彼此:“其实我一直在等你问这个问题,然后就可以满心欢喜的告诉你,你和我是一路人,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永远纠缠不休。”
赵令仪不太舒服,想要挣脱,却被握的死死的。
“令仪,我们注定在一起纠缠不休。”他的神色很悲伤,就像是一潭死水。
赵令仪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挣扎的也越来越厉害,甚至想要念出一句诗句,以此来挣脱,可是没有用江泽心将他控制住,诗句的力量用不上来。
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书生都打不过魔族人,原来魔族人士可以无视诗书的力量。
长安那一次的事情,这是很多贵重的图书向往,可也没到天下无书可读的地步,为什么武士崛起,文人没落,原来不仅仅是因为没有运气加身的缘故,还是刻意的推崇。
有人刻意改变了事态的发展,推动了武力的横行,这是要以武力硬抗魔族人。
赵令仪见识过江泽心的厉害,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身上没有一点伤口,甚至连一些青紫的痕迹都没有。
人类想要对抗魔族,除非圣人出世,可世间最后一个半圣也已经死了,世间再无圣人。
圣人是不死不灭的,而这些圣人选择消亡,肯定是为了什么?以前赵令仪一直疑惑,如今得到江泽心的点拨,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他们是为自己而死。
“我是谁?”
“和我一样。”
一次一句,便是宣告。
江泽心只能说这么多,而即便是没有说的特别多,也不能让赵令仪留有这段记忆,这是和程伯庸做出来的约定。
他抬起手,手中有星光点点,赵令仪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在他身上撞了一下,他一时不察,被撞倒在床上。
她借机赶紧后退,看他手中星光。
“这是什么东西?”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江泽心暗道了一声,麻烦不断靠近赵令仪,手中星光不减。
“其实我这两天一直都在做梦,能梦到一些很真实的片段。”赵令仪看着他:“我的记忆被你清除掉了,对不对?我见过他,他跟我说了很多话,虽然我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江泽心觉得事态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必须要尽快解决。
“我只是觉得你的情绪有些失控,想安抚一下你而已,消除记忆这些事情我不会的。”他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更加的诚恳一些,表现的越发人畜无害。
两个人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赵令仪时刻保持警惕,踩着绣花鞋的脚,不断往后退,落在地面上,悄无声息,足以看出身体绷紧的状态。
“你不该拿我当成是个傻子,我很聪明的。”
这话有些自夸的嫌疑。
江泽心的眼中透着欣赏,他的姑娘一直都非常的聪明睿智,稍稍点拨就能看透。
“其实我不想瞒着你,是程伯庸要我瞒着你的,她想做出对你好的选择。”
赵令仪已经分不清楚对方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甚至觉得从遇见江泽心开始自己得知的所有消息都是假的。
江泽心将手中星光收了起来,双手悬浮在半空当中,“我什么都不会做,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我不会消除你的记忆,我也说了,我希望你能知道一些,只是程伯庸要瞒着你。”
尽力地将脏水撇出去,这黑锅程伯庸就好好背着吧。
“他为什么要抹除和我相见的记忆,是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你不希望我见过他记得他。”赵令仪认定江泽心是个有前科的人,所以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
江泽心笑得越发无奈,往前走了一步,赵令仪立刻后退一步,几乎都要跳出门去。
他摸了摸鼻尖:“如果程伯庸不愿意我抹去你的记忆,会放任我这么做,又将你带走吗?你不会认为程伯庸是个心地善良的男人吧,他可是六军统帅,逼着朕杀了贵妃的人!”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
赵令仪将信将疑:“我还是不信你。”潜台词就是,你得拿出更多让我相信的东西。
江泽心先是着急,紧接着又渐渐冷静下来,笑了笑:“你在试探我,想让我说出更多的东西。”
她的神色冷淡。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也保证不会拿掉你的记忆,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
“和我去思过崖。”
这一去思过崖,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来。
赵令仪想都不想的回绝:“这是不可能的,人间正经历灾难,我不可能置之不理,苟且偷生。”
“你忘了异姓王跟你说过的话吗?你需要活着,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活着才是希望。”江泽心脱口而出。
赵令仪眉头皱的越发的紧,盯着眼前的人,明知道这个人可能不会跟自己说实话,还是忍不住固执的问:“我是谁?”
“只要你跟我去思过崖,我就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江泽心露出了自己的底线,必须按自己说的做,否则什么都别想知道。
赵令仪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跳出了房间,自顾自的出去转悠,她需要冷静的思考。
在转角处偶遇了修文,那孩子长高了许多,但还是过去的样子,坐在长廊上,拿着包子默默的啃着,盯着廊下树木上搭建着的鸟巢,看那眼神很是危险。
熊孩子最喜欢的游戏之一,掏鸟蛋。
江泽心以前就喜欢这么玩儿,他身上很有孩子气的一面。
修文动了,他跳下了长廊,走到了树下,拿着包子,伸手举了起来:“你们要吃吗?”
这是个善良的孩子,不是熊孩子,所以没想要毁了鸟儿的家,拿走鸟儿的后代,只是固执的问,你们想吃吗?虽然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赵令仪走到他的身边,揉了揉孩子毛茸茸的脑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修文歪着脑袋,眼中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有些问题得好好的想想了。”赵令仪不仅仅是在对修文说,同样也是在对自己说,看着那万里无云,晴朗的天空,终究还是要作出选择。
是知道所有的真相还是何人,同舟共济?
战事越来越凶猛,即便是在将军府里,也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魄。
也先陆陆续续的小道消息传了回来,在人们口口相传当中,说的越来越严重。
有的城主叛变了。还有一些城主苦苦抵抗,顽强支撑,但最终还是被击破。
将军府派出去的士兵,以及调兵遣将并不成功,或者说是无力回天,因为对方的士兵人数几乎是他们的三倍。
以人数作为碾压对方,不计较任何损失,就是在以人命换人命,拿两条人命换一条人命也在所不惜。
江泽心这些日子经常来问赵令仪选择,今天又来了,结果发现赵令仪不在房间里就出去寻找,一直找到了书房,被守卫给拦了下来。
大公子听见外边的动向,便叫人将其放进来。
彼时书房内,红烛和三公子都在,额外还有璞玉在普乐士风风火火的赶回来,第一时间就来了书房,拿出了自己找到的噬魂草的克星。
将克星制成粉末,撒在伤口上,几乎是以肉眼能看的到的速度,伤口在迅速愈合。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众人被这场面惊呆了,看一下璞玉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看着一个孩子,而是非常郑重的把其当作一位神人来看的。
江泽心走了进来,也看见了璞玉,抬手就在对方的脑袋上揉了揉:“我见过你。”
璞玉异常敏感,超级香的迷茫过后,紧接着就是身体的瑟瑟发抖,这个时候感知到的那股气息,和长安城里的气息非常的相似,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感到了恐惧。
江泽心冲着她笑了笑,又看向了大公子:“能否告知我赵令仪在哪里?”
璞玉大声喊道:“不要告诉他,他是坏人。”
“小家伙敏感很厉害的,但是气息相同,不代表就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