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庸是知道他的,但是只当作不知道,因为他拥抱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时候,不需要别人的同意,尤其是无关人等。
“我想跟你成亲,其实在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就想,只是一直没能付诸于行动,所以我挺后悔的,一拖再拖,以至于现在没有机会。”
赵令仪没想到对方的花俏的这么快,直接就跳到了和自己成亲上面,一时之间,不知该应对说些什么,便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他也不笑,永远是那样的严肃庄重,当然了,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个需要自己严肃以待的事情。
“那有机会的吧。”赵令仪有点尴尬,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说之言,自己那不靠谱的父亲不提也罢,反正如今都和自己母亲一样作古。
如今两人都没父母亲,也就是说,成亲这种事全凭两人做主。
程伯庸也有些忐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唐突?”
“是。”
这坚定的一生,不是从赵令仪嘴里发出来的,而是江泽心,江泽心从树上跳了下来,硬生生挤到了两人中间。
“你不是不见赵令仪吗?从始至终都躲在这思过呀,哪儿都不去。”江泽心凉凉的说:“我听说你被星族族长的女儿相中,马上就要去当驸马了。”
程伯庸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神色分外的冷淡,这人曾经是他侍奉的君王,如今的仇敌,又不得不在一艘船上坐着:“流言止于智者。”
短短的几个字,将江泽心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赵令仪仿佛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仇怨是由自己引起的,也的确觉得两个人之间的仇怨不单纯的时候跟自己有关,还有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倘若如今自己是和别的男人好,江泽心可能没这么大的意见,可偏偏对方是程伯庸,这位宿敌。
“我说你们两个吵够了,闹够了,那就送我去上面,我不想在这里面呆着,阴森森的,没有换洗衣服,连洗澡也不方便。”赵令仪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了两个人的斗嘴。
程伯庸的意见就是,只要你不想回人间,剩下怎么样都随你。率先向前走去,在前面引路。
赵令仪快步跟上。
江泽心不甘心的也跟上:“程伯庸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如今的身份也很复杂。”
“你不是说没有出去的路吗?”赵令仪本着接人就揭短,直接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
江泽心的脚步顿了一下,见人走远,连忙跟了上去,厚着脸皮解释说:“思过崖是给犯了错的人呆的地方,我从来没来过这,所以对这里并不熟悉,但是程伯庸不一样,他一直在这,很少离开。”
赵令仪和好奇:“为什么?”
走在前面的程伯庸脚步一顿,直接转过身来,将她打横抱起:“这样走路太慢了,还是在空中短距离的飞行吧。”说完纵身一跃,便跳到了那高高的树枝上,然后飞快地在树枝间穿梭。
江泽心站在原地冷笑:“你还是害怕。”
当然这些赵令仪都不知道,因为程伯庸送身一跃就能跃出老远,根本就听不见留在原地的江泽心的话。
但是她感受到了,他并不想让自己知道江泽心说了些什么,所以由衷的感到好奇。
“我有我的苦衷,还是那句话,请你相信。”他仍旧注视着前方,躲避前方的障碍物,将赵令仪好好的护在怀里,确保不让树枝刮到。
赵令仪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四周,飞快过去的树木,竟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索性闭上了眼睛,不过没有说话。
什么都不告知,只要求相信,也有些过分。
层层叠叠的树林终于跃了过去,眼前骤然一亮,展现在眼前的是青山绿水,以及小庄子。
村庄上面没几户人家,肥沃的土地也大多荒废,只有一些开拓出来。
程伯庸将赵令仪放下,领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进去。他四处观望,能瞧见人的身影,大约有一两个半大的孩子,还有十几个人,这些人都是从房间和各处陆陆续续走出来。
“下山了?这个女娃娃是谁?”一个妙龄女子问道。
赵令仪冲着人笑了笑,在把视线挪到旁边的一些人上,惊觉发现这里没有老人。
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十几个人模样,看上去都很年轻,都是二十几岁的模样,两个孩子躲在家人的身后露出一张脸,冲着她笑。
“下山看看。”程伯庸拍了拍赵令仪:“我妻子。”
赵令仪心里有些害羞,但还是作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荣辱不惊。
其他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赵令仪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没有多嘴,随着程伯庸一路离开,等着离远了以后才问道:“这里孩子为什么这么少?”
程伯庸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说看吧,我会有心理准备的。”
“我想江泽心也给你讲了许多有关他的事情,比如说他本身是被圣人拿走,扔到了人间的。”程伯庸以此作为起点开头。
赵令仪不明白:“听的时候我就很疑惑,他在描述自己的时候,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个东西,哪怕是灵体都更加的恰当。”
“因为他本身就很难以描述,如果非要给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脉,或者是天道。”程伯庸说得极为慎重。
她听得微微一呆,天命这个词从异姓王那里听过,可天命怎么会是一个人?
“江泽心本是天地之气聚集成的脉络,主天道运气,人间的圣人将其抽走,扔到了人间,以人的方式降生。”程伯庸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悲伤的神情:“可他本身属于星族,星族缺少了天地运气,首先断绝的就无视血脉延续,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少。可他们偏偏没办法去人间找回来江泽心,因为还在腹中的江泽心不足以承载他们的力量,即便是长大成人也承载不了多少。”
赵令仪一时之间陷入沉默,从听江泽心说开始,心里面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是想着这事他说的并不可信,可是程伯庸如今也说了和江泽心一样的话,甚至说的更深。
他眺望远:“星族的族人很恨人。”
想想也是,人族的圣人拿走了他们的天地运气,剥夺了他们血脉延续的能力,任谁不会气愤。
“所以他们要攻打人间?”赵令仪想到他们两个都不让自己回人间,心里面一阵寒颤。
猫和人类谁重要?
人类肯定会说人类重要,猫肯定会说猫重要,自然是自己的同类最重要。
异姓王几次三番的问过,如果人类并非天命护佑的呢。
这岂止是并非天选之子,分明是书里面坏人的角色。
可赵令仪还是要护着那些,不知是得天下苍生,至少他们没做错。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是圣人的行为,百姓没做错什么。”
程伯庸点头:“我知道,可这是必然的伤亡,如果不让新主人拿回属于他们的天地运气,他们就毁了,所以他们拼尽一切都会夺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江泽心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赵令仪眉头紧蹙,不是复仇,而是拿回东西?
“江泽心在转世,投胎为人以后,圣人抽取了他的力量,锁在了人间的命脉上,如果要将这股命脉夺回来,人间必然受到创伤。”
偶然与必然,这是逃不过的。
所以这就是没办法,这就是无能为力。
赵令仪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没办法动之以武,也没办法晓之以情。
这是人类的圣人,先一步犯下的过错,所以后人要来偿还,可后人又做错了什么?
她其实一直都想为自己的同窗,为自己的朋友报仇,一直将魔族视为敌人,可是现在程伯庸告诉她,他们才是受害者,现在只是为了夺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那么她也好,他的朋友也好,都是这乱世滚滚洪流当中一枚不重要的棋子,被一阵风掀到了地上,没有谁刻意的针对,只是恰好而已。
程伯庸看着她悲伤的眼泪,缓缓的伸出手去,在她的脖子上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立即倒地,倒在了程伯庸的怀里。
江泽心缓缓地走上前来:“说的痛快吗?”
“痛快。”程伯庸怜惜的看着那副美丽的容颜:“我没办法欺骗她,却也不忍心让她看到残忍的真相,所以把她的记忆清除掉。”
接下来要背负的,通通由他来背负。
江泽心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指尖点在赵令仪的眉心处,然后指尖一勾,只瞧见一抹银辉色的光,随着他的指尖走,收入袖口当中。
说了那么多,听了那么多,却不会记得什么。
赵令仪觉得有些累,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木屋里,她挣扎的坐起身来,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直接饮了下去。
“你终于醒了。”江泽心提着野果子进来:“我采了一些果子,回头就去打你,给你弄一些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