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府邸的建造都偏古朴大方,未见得什么小桥流水,参天古木倒是不少,还有那些乱石堆砌,假山亭石,处处都充斥着正派的气息,地面一应青石板路,道路四通八达,通向无数个地方。
好歹住了些日子,总不至于迷路,赵令仪脚下踩着的绣花鞋遇到了一棵装点着情趣的小石子,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修文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赵令仪,对方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有些难,小孩子虽然不够聪明,却有着敏锐的直觉,小手拽着赵令仪的裙摆,轻轻的晃了晃,一言不发,却表现出了自己的关心。
赵令仪回过神来,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刚才疼了一下,就像是针扎进来一般,不过转瞬即逝,如果不是还有余痛未消的话,简直就像是梦一场。
“姑姑,你是不是不舒服?”修文糯糯的声音响起。
赵令仪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去揉了揉人的脑袋,表示自己并没有事情,方才心口的疼,仿佛是一场错觉,这让他不禁联想起自己做的那场梦,梦见程伯庸哭泣,那个时候的心动和自己此时无二。
有关于程伯庸的消息并不知道更多,唯一能从别人口中打探到的渠道就只有江泽心,只是此人心不太正,也害怕对方说的不是实话,说了一些假话来糊弄自己,反而更添忧心忡忡。
“我们家修文长得虽然漂亮,但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善良又有担当的男孩,和江泽心一点都不一样。”她擦了擦修文的脸,笑的若无其事。
修文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憨憨的笑着,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小孩子就是一天到晚摸着肚子,嚷嚷着肚子饿。
……
璞玉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明明是和修文闹着玩,两个人在院内追逐,不知怎么就跑了出去,然后就没了影子。
修文一个人在外边胡乱的跑着,撞到了讯飞,这才引起后来一系列的事情,最初的最初,原本的两个孩子消失了一个。
当然赵令仪并不觉得璞玉会遇到什么危险。
那孩子本就是一株仙草,除非有圣人在,否则谁能看破这孩子的身份?
璞玉的身体本身就是一种束缚,一旦仙草被人抓住,完全可以脱离身躯,悄悄离开。
所以赵令仪又认为暂时找不到谱,可能是对方跑到了什么地方,被什么东西迷住了眼睛。
修文饿肚子,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没完,索性就没再去找璞玉,而是往厨房的方向走,所以说还没开席,但是先拿点吃的,总是没问题的。
将军府占地面积极大,就连厨房都是那样的宽阔,无数的婢女下人们在忙忙碌碌。
赵令仪刚走到树边,将军府内的树木极多,虽然因为冬天的缘故,已经干枯,但是因为树干实在是过于宽大,还是可以遮住人影。
刚刚走过去,就瞧见有个人一闪而过,她迟疑了一下,唤道:“璞玉?”
树后的人要露出半张脸,果真就是璞玉。
赵令仪冲着人招了招手,那小姑娘快速跑了过来,她有些好奇的问道:“难道你也饿了?跑到厨房来找吃的?”
璞玉摇了摇头,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面色古怪,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话,只是一时片刻也不好说出来,赵令仪便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着。
“我原本是出来玩儿的,然后感知到了很多的东西,就是和我一样的草药,只是还没有精魄,可问题是,那些东西对于人来说是剧毒呀。”璞玉低着脑袋:“原本是想跑出来给老牛找着吃的,我瞧见他们送进了厨房……”
赵令仪不禁眉头紧锁,凭借着这一句话,就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什么。想着一直都没有露面的将军,以及将军府突然递出来的请帖,还有这满院子的达官显贵,她在深思熟虑以后,轻声地说:“你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璞玉茫然的点了点头。
“姑姑肚子饿……”修文开始有些暴躁,小嘴撅着发脾气,那小手不断的拍着自己的肚子,表示这里已经空荡荡的了。
赵令仪揉了揉人的脑袋,带着两个孩子去御膳房要了点东西吃,正好怕人饿,备了些许糕点,便端了一盘子出来。
璞玉直接拿起来便吃,表示没有毒。
赵令仪心中暗暗想,那些毒药应该不是自己来享受的。
“待会儿回了院子就不要再出来了,今天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呀。”她轻声的感叹了一句,也是叮咛两个孩子。
璞玉向来敏感,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分外的沉默,紧紧的拉着弟弟的手,有些担忧地扬起头:“姑姑会有麻烦吗?”
“有麻烦的是找姑姑麻烦的人绝不是姑姑,这一点你就放心吧。”赵令仪心里还暗暗想,反正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就隔岸观火吧。
正值中午,日头暖洋洋的,积雪消融,虽然还没到万物复苏的时候,但空气中夹杂着暖意,叫人觉得舒适。
屋里还是点着一个火盆子,两个孩子往火盆子里面扔栗子烤着吃,眼瞧着就是午膳时分,却迟迟没有人送来午饭,赵令仪也不派人催促,只是领着两个孩子吃着生冷的糕点。
有些饭菜还是不吃为妙。
估计中午已经过半,在屋子里面穿了很长时间的修文,终究有些呆不住了,就算是赵令仪陪着玩儿,眼睛也不住地往外打量,指着外边含糊地说:“姑姑,我想出去玩。”
璞玉跟自己弟弟一本正经地说:“外边很危险。”
赵令仪轻声细语的问:“你有察觉到了什么?”
“有一股血腥味儿,并不厚重和浓郁,但是是黑色的血,特别的臭。是吃了那些草药的结果。”璞玉很是害怕,因为感觉特别危险:“姑姑,我们会不会有麻烦?”
“小家伙之前就问过了,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绝对不会放心吧,万事有我呢,我也有分寸,这件事情和咱们扯不上关系。”赵令仪将视线落在了正堂方向,虽然没有看见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也猜到了。
将军将人都聚集在这根本就不是为了投降,而是为了一网打尽。
不愧是上过战场,手段就是糙,不过这快刀斩乱麻也真是好本事,至少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胆量。
……
四周极为的安静,空气密不透风,感觉十分的压抑,原本喜庆热闹,宴请众人的厅堂十分的冷酷。
一些若有似无的腥臭味儿,从地面上传来,多半都是由人的口中吐出来的,此时大多数的人已经中了毒药,直接一命呜呼,还有一部分的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硬生生的抵抗着。
这其中就包括凤南瑾,再来将军府做客的时候就想过,对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投降认输,应该还留有后手,只是不知后手是什么,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在酒菜里面下毒,满堂的宾客纷纷滚落在地。
在吃下饭菜不到一刻钟毒便已经发作,人呼吸困难,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那血极为的黑,里面似乎还有一条虫子在蠕动。
凤南瑾只觉得恶心,更恶心的还有对方居然用下毒这种办法,他用拇指摸下自己唇边的血液,抬起头来,凝望着坐在上首不动声色的将军:“您准备怎么跟人交代?来将军府做客的人,一夕之间全部死亡。”
将军闭着眼睛在闭目养神,神情极为的安泰,在安泰之后又透着一股冷酷,叫人觉得心凉:“这就是你死以后才会产生的问题,就不必关心了。”
席间尸横遍野,有些人脸上还带着笑容,然后突然毒发身亡,又将笑变为惊恐,至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凤南瑾的目光无比的讽刺,环视众人,不久以后自己也变成众人当中的一个。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鲜血再一次的喷涌而出,洒了一地,断断续续的说道:“这里死去的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你根本就将军神色淡漠,这一次却睁开了眼睛,给自己大儿子使了一个眼色,大公子便幻化出了自己的兵刃。没法交代,你会将整个瀛洲带上混乱。”
“不会的,你们都有兄弟姐妹,甚至是儿子,这个世界上不是非你们不可,你们死了自然会有新人顶上来。”将军神色淡漠,这一次却睁开了眼睛,给自己大儿子使了一个眼色,大公子便幻化出了自己的兵刃,一步一步向凤南瑾走去。
凤南瑾满面惊恐,这些也算是漏算无疑,在大大小小无数场阴谋当中活了下来,可是没想到居然死于如此粗糙的阴谋。
不,这根本就不是阴谋,这是阳谋,等着人跳下来,然后一刀毙命。
武将的计谋就是那样的粗俗,但又那样的杀伐果断,不计后果。
凤南瑾大喊一声:“救救我——”
话音刚落,大公子的刀也到了对方的脖子处,出现一道血恨,那双瞪大的眼睛闭不上,就那样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