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轻叩门扉的那一刹那,赵令仪明显感受到里面有波动,文学波动不易察觉,但是武学波动异常明显,里面稍稍有些情绪起伏,或者是地方,那么就会在一瞬间展现出来,被外人所察觉。
恍惚间不由的想起了程伯庸,那人不太喜欢读书,只考了个进士就匆匆地转入武道。武学上天纵奇才,在文学上也稍有造诣,不说别的,读书正人心。
如今却是每个人都能习武,不用再打文学的基础,以至于每个人空有武力而为道德观念,礼乐崩坏,各自为政,只考虑利益,用武力去打败他人,强迫他人。
名声似乎没有任何的作用,也没有什么约束力,当道德不在人心上,无法产生约束力,那么人就会任其自流。
门已经敲响,里面的人也已经察觉,转门直接被赵令仪推开,红玉原本的迟疑随着门推开,变成了自暴自弃,索性已经来到此处,再推一下还有什么必要?
此时此刻红玉的意识也渐渐回来,扫了赵令仪一眼,先说自己被人当成枪使,否则以赵令仪的身份是来不到此处的。
将军府内庄严肃穆,书房更加是严肃,只是虽说是书房,但却并未摆放太多的书籍,反而是置放着无数的武器,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肃杀的味道,那些锋利的兵刃上还带着一抹血红,尽数是人血,阴冷的冰刃泛着寒光,似乎在诉说着死亡。
赵令仪在走进去以后并不说话,只是停住了脚步,等着红玉走在自己前面,红玉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略过了客人,直接向上首的城主行礼。
这边还未说话,城主便已经用淡漠的神色打量了两人,然后轻声说:“是来找刘田的吧,人被我关在隔壁房间里,去领他出去,但是不可以出府。”
没想到如此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的责问,红玉也稍稍意外,行了一礼,漠然便要退下。
便在此时那身上绣着蛇的客人忽然开口:“这便是红玉吧,你小时候我曾见过你。”
红玉停住脚步看了那客人一眼,俊秀公子二十多岁,身形生的瘦弱,颇为温和的样子,那身上绣着阴冷的蛇的形象极为不符合。她稍稍迟疑,然后便点头示意:“您好。”
“我姓凤,叫做凤南瑾,是八个城主当中凤城的城主。”俊秀公子随意的便崭露了自己的身份,而这层身份也让大家惊讶。
赵令仪一直在琢磨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亲自到来能让城主相迎,原来是同样身份的人,可是如今世道真乱,哪怕是为了收拢人心,也不该亲自抵达呀?
“这位姑娘是红玉,那么旁边这位姑娘又是谁?”凤南瑾笑盈盈地将视线落在了赵令仪身上,目光当中不带着一丝打量,却是问道。
赵令仪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直接自报家门:“我姓萧,没有名字,旁人都称我为萧娘。我与城主公子刘田一见如故,故而在府中小住几日。”
这样的事情想必也瞒不过城主的耳朵,不过城主一直没有吭声,这便是纵容了。
凤南瑾折扇合拢,抵在唇边,一脸若有所思。
城主却是不想再听人说话,挥了挥手,示意人下去。
两人这边退了下去,正要去偏窝找刘田红玉却是一把将人拽拉到了角落里面,那双眼睛当中都是警惕提防,逼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赵令仪轻轻地笑了笑,这个时候问自己有什么目的,好像太晚了,她握住对方的手腕,微微一笑:“反正我没恶意就对了。”
红玉哼了一声,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开来,对于这人来说也算是轻而易举,凉凉的道:“我知道你没恶意,但你的目的会不会和我们相左呢?”
“我都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目的,又怎么知道会不会起冲突呢?不妨你跟我说一说?”赵令仪微笑着发问。
红玉抿了抿嘴,没吭声,转身就去找刘田,赵令仪站在原地没动,坐在廊下感受着清风徐徐,心里慢慢的琢磨着,凤南瑾。
凤,这个姓氏她曾听过,在百年以前程伯庸身边的亲卫兵就是这个姓氏,那个亲卫兵自己曾接触过几次,端的是眉清目秀,不过并非是什么大族出身,如今百年以后,居然占据了八个城主之一的位置,可见这是时间都是由时间堆砌起来的。
程伯庸的亲卫兵的后人,是否有程伯庸的信息呢?
这个念头只是想一想都足以叫人骚动起来,赵令仪的心间有着一股痒意,就好像是有一只猫在挠着自己心里般,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接住凤南瑾。
程伯庸的下落,绝对是一个非常大的诱饵,哪怕上面有个鱼钩,她都想要咬上去,
不过思来想去,还是叹了口气,倘若是自己孤身一人的话,自然是什么都不害怕,只是有修文在璞玉还好说,修文却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且痴痴傻傻带在自己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倘若真的有什么意外,比如说人海战术的话,自己能抵挡一时,也抵挡不了一世,如今车城主府内的人,不知是敌是友,虽然眼下还算是朋友,但就未来而言不清不楚,她也微微有些害怕,修文太过于脆弱了。
在廊下呆了半晌,红玉便牵着刘田的手走了出来,刘田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
赵令仪几分心浮气躁见他全没了,扑哧一笑,颇有几分戏谑的问:“听说公子要娶美娇娘了?”
廊下的人颓废到了极致,愤愤不平的瞪了赵令仪一眼,嘴里面嚷嚷着:“初见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这么坏呢?”
“你别逗他,他现在心情正不好,逗急了会咬人的。”红玉看上去像是帮人解围,实际上却是在那不咸不淡的拿人寻开心,
这两个女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在这祸害人。
刘田往廊下一坐,板着脸说:“往日落井下石也就算了,今日若不在帮帮我,咱们真的就没什么情分可言了。”
这话说得颇重,明显是真的动了怒气,赵令仪细细观察,发现这怒气当中还透着两分绝望,心里面琢磨了一下,小声问道:“真的有那么丑?”
听到这句话,刘田的面容都已经扭曲了,那手不断比划着宽度,最后恶狠狠的说:“岂止是那么丑,简直是丑到没边儿,丑到不能再丑了。”
“你又没瞧见人,怎么能说人丑的没边儿了?”红玉也不紧不慢地泼着凉水。
刘田夸张的比划了一下:“那么细的卷轴,画卷上面人占了一大部分,胖成了那副鬼样子,在好看的美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红玉在那里撇了撇嘴,只是嘴角微弯,有些幸灾乐祸:“人家可是凤家的小姐,落到你头上是好事,管这是胖是瘦,娶回家里最好了。”
刘田咬紧牙关,死不同意,那副架势大有要是有谁敢逼婚的话,他就直接跳入井中。
赵令仪看着这人在院子里露出的丈夫表情,心里面琢磨着,那书房里面似乎什么话都听见了。
习武之人的感知力,要比寻常人更加的强横,更何况刘田根本不加掩饰自己的声音,屋内的人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凤南瑾轻轻一下,摇着自己的折扇,显得老神在在。
阳光落了下来,本就寂静的屋内,显得越发寂寥,两个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话语,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城主并非什么健谈的人,寥寥几句说的都是正事,眼瞧着凤南瑾发笑,他歉疚赔礼:“我儿不懂事,还请凤城主勿怪。”
“刘城主说笑了,我妹妹生得纤细,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却听令公子说是个大胖子,想来是妹妹淘气塞,给了我下人一幅画卷来吓唬人的。”凤南瑾这般说着,侧头看向自己的水手,随从顿时紧张起来,扑通跪在地上,连忙把事情都招了。
原来是凤小姐也不想嫁给素未平生的纨绔子弟,所以特意画了一幅奇丑无比的画卷塞给了下人,叫刘公子断断不敢娶自己。
“其实这儿女亲事,一时片刻不急的定下。”凤南瑾微微一笑:“刘城主说呢?”
城主没有说话,神色有些莫测,在那里怔怔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地说:“也好吧。”
只是这句也好,当中夹杂着万分无奈,手还不自觉地攥了攥自己衣服上的衣摆。
凤南瑾似乎察觉到了,又是一笑,将自己的折扇收起,一字一句地说:“今日亲自前来,为了就是能够让城主放心,虽然两家并非是儿女亲家,但是请城主放心,我绝对是满腔诚意。”
那身上缠绕着的银白色的长蛇,毒牙在散发着荧光,那双眼睛灼灼有光辉,像极了凤南瑾现如今胜券在握的样子。
刘城主看着他:“我虽然是城主,但却被排在外边,还请奉城主如实告知异姓王王爷是否还健在?”
凤南瑾神色微微一动,没想到刘城主如此的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