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赵令仪正对镜梳妆,小二哥过来敲门。
她叫了声进来,门没锁,小二哥推门而入,就看见地下躺着一具女孩的尸体,之所以那么确认是一具尸体,是因为身上变得干干巴巴缺少水分。
小二哥吓得顿时大叫一声,连连往后退,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然后直接从二楼跌了下去,大喊的声音几乎整个酒楼都听得见。
徐公子是第一个冲进赵令仪房中的人,在看见躺在地下的小女孩儿的时候,同样大惊失色:“你做了什么?”
赵令仪头也不回,拿起木梳,静静的梳着自己的头发,那三千青丝浓密如瀑布般垂在后背处,本该是如斯美丽,可如今看起来那黑漆漆的发丝竟显得有些阴沉。
徐公子站在门口,一时不敢进去,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妖孽。
赵令仪却是缓缓的回过头来,那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的修饰,倒是很干净,眉目都异常漆黑,那双眼睛望着人,淡淡的开口:“不是我把他怎么了,而是你希望他这样。”
说完就从自己怀中拿出一颗仙草,放到了桌子上。
徐公子走了进来,凝望着那棵仙草。
“你们也是够蠢的,竟然弄错了,究竟谁才是仙草,根本就不是弟弟,是姐姐才对。”她指了指倒在地上小女孩的尸体:“这小女孩这么多年一直靠仙草续命,直到如今看你们要为难她的弟弟,终于鼓起勇气说出真相,同时也命丧黄泉。”
徐公子看了一眼,那没有丝毫的水分,抽抽巴巴,勉强能看出是女孩儿的尸体,心里面忽然一冷,但总归是和那冷情冷性的人,没有太当回事,目光落在仙草上面,有几分贪婪:“这东西只要传给陛下,陛下就能活下去!”
如果老皇帝真的能活下去的话,那么他们就都是功臣,会受到很大的封赏,前途一片光明。
赵令仪在心里讥笑一声,如果能够活下去的话。
“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肯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我一定会向陛下说清楚是你进献了这枚仙草。”徐公子在那里许诺着引诱着。
赵令仪的声音很是缥缈虚无:“东西进献出去,且不说能不能提一提我,能不能提一提你都是个问题。”
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个傻子,以为什么都不知道呢,权利争斗是她经历过最多的东西,那些神仙打架,遭殃的是小鬼,享福的可小鬼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即便是出再多的力,最大的可能性也只有一个,抹杀掉。
徐公子身子微微一僵,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陛下能不能知道我也没那么重要,只要叔父觉得我是个能干的就好。”
重利益是人的通病,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赵令仪没太当回事,只是轻声的说:“将这个女孩好好安葬吧。”
徐公子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和赵令仪唱反调,点了点头,眼睛往屋里面瞥了一下,稍微有些惊疑:“都这么长时间了,那小男孩还没睡醒吗?”
“我不让他醒来,给他编织了个梦,等着能够醒来的时候,就会忘记有过这一个姐姐。”赵令仪呢喃细语,声音偏低,但还是落在了人的耳中:“这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
忘记那个从来都不存在的姐姐。
她已经为自己简单的梳起了一个发髻,然后又插了两根木簪子,那乌黑发亮的木质簪子衬得头发越发漆黑。
徐公子凝望着,总觉得这个少女即便是穿着粗布麻衣,走在乡野间坐着牛车,身上的气质也与旁人截然不同,她生来就与其他人不一样。
“我派人给你送来那么多的首饰,你为什么从来不带?”
“因为不是我的,你送来再多的东西都不是我的,而且我不喜欢那么花哨的。”赵令仪望着铜镜当中的自己,眼神却飘到了外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入宫?倘若再不叫我入宫,我可能真的就要跑了。”
“你很着急?”徐公子很多疑。
“对,非常急着摆脱像你们这样难缠的赖皮虫。”赵令仪十分不耐烦地说:“我也不是一个闲人,也是有事情要做的,你们把我纠缠在这件事情,让我没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我基本上都可以帮你,我猜你是谁家跑出来的大小姐。”徐公子从以前就猜测,赵令应该是什么权臣的女儿,如果不是在常州这片土地,那就应该是在其他土地上,总而言之身份不俗,智慧不凡。
也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所以才想要亲近人,只可惜赵令仪从来都不接受这份亲近,谁是真心想和自己交朋友,谁是有心思利用,都活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看不清楚明白?
从某方面来说,在感情上面看的如此透彻的赵令仪实际上是有几分薄情的,可偏偏又是古道热肠,仗义出手的侠客样,还真是纠结的很。
徐公子已经急急忙忙的离开,要将在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告知徐家,赵令仪特意留心了一下窗户外边那些看守着自己的人,仍旧没有离开。
她将草藏在了女孩的嘴,女孩仍旧是干干瘪瘪的样子,但却有声音传出来:“姑姑要做什么?”
“待会会有人将这具尸体拖出去埋下,我会让修文送一送你,到时候你带着修文偷偷离开,我会现他们的注意力,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你们身上了。”赵令仪打定了这个主意,站起身来,开始静静思考自己接下来的退路。
“姑姑……这太危险了,姑姑,您要做什么??”那声音连着问了好几句,赵令仪都没有回答,紧接着她听见了脚步声,一瞬间,屋里就没了声响。
徐公子临走之前,吩咐人来,将尸体收敛,拖下去埋葬,赵令仪提出让修文送一送姐姐,便把修文叫醒。
修文迷迷糊糊的,尚且不理解,但是对于赵令仪的话深信不疑。
底下的下人因为赵令仪如今身份不俗,对修文也是客客气气领出去,又因为赵令仪的嘱咐,不叫其看见其姐姐的那具尸体。
赵令仪在这客栈里面坐了很长时间。
阳光一点一点的透过窗棂洒了进来,过了很久以后,徐公子再一次的返回了客栈,面露喜色,高兴地宣布:“萧小姐,你可以进宫了。”
赵令仪并不意外,站起身来便往出走,徐公子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叔父已经查到了你的身份,查到了那个小村庄里,可是那个小村庄里的人举族迁徙,不知去往何处。萧小姐,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但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赵令仪心里默默的琢磨,自己来历如此的不明,最终还是决定让自己进宫看一看皇帝的病情,这就说明老皇帝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应该是十分严重。
这对她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
洛阳的皇宫建造的没有长安那样威严华丽,因为有时候后建造的,基本上都是仿照长安,却又没有那样大的人力物力一点点修缮。
赵令仪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很快就挣脱出了回忆,因为这个地方究竟不是自己记忆里的长安。
四周都围绕着士兵,徐公子陪在左右,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乐观,皇宫里面有非常多的能人异士,纵然自己有文人之力,也难以和那么多人相看,从进宫开始就已经感受到无数个气息,那些显露出的气息就像是在给予自己压力。
这是在威胁呀。
赵令仪走在那些刻意流露出的气息当中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害怕,不说别的,就是这股淡定的气势,也叫人惊讶。
被带进了陛下休息的地方,自从陛下陷入昏迷以后,好听就有徐家把持,徐家主在陛下床前,一些医师道士等人,也同样围绕着观看陛下的病情。
等到赵令仪到了,外边的小太监通报一声,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赵令仪在众人的目光当中一步步走了进去,然后笔直地站立在那,这里中有打扮华丽的女子,有威严的朝臣,按理说也该行上一礼,但她笔直的站在那,身体没有丝毫要弯曲的意思。
这不是她的君王,她不拜。
“放肆!”只见一个身着蟒袍的男子站起身来,用力的一甩袖子,怒目而视:“怎么连这点规矩都没有,连行礼都不知道?”
赵令仪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瞧这衣着打扮应该是太子殿下,太子已经四十多岁,据说这已经是第四个太子了,老皇帝之前熬死了三个太子。
她心里默默的想,这第四个太子想必已经很着急了,毕竟卡在这里不上不下,始终有把剑悬在自己头顶上,应该很不舒服吧。
现在好不容易看见了希望的曙光,而赵令仪却这样出现,要破坏这道希望,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她看得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