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令仪一直觉得自己挺吃亏的,一觉醒来成了一百多岁的老太婆,可她完全没有挥霍过自己那段一百多年的时光。
这一想不由的微微走神,回过神来时,只瞧这三个人正盯着自己看,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的脸上有花吗?”
“小姐美如花,不知贵姓?”徐公子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折扇,轻轻摇着,然后那双眼睛灼灼有光辉的盯着赵令仪看,眼中如丝脉脉,此人长相不俗,五官端正,就是眉毛微微有些低,压着了眼睛,看上去有几分凶狠。
“不必和我套近乎,我与你也不是一路人,你想说什么就尽快说,我听着呢。”赵令仪不是不给人面子,只是这样绕弯子没意思,她也不是对方绕两个弯子就能昏头的女人。
徐公子收敛了笑意:“既然这位小姐如此爽快,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你身边的那个男孩必须给我,因为不是我要,而是洛阳徐家要。所有人都觉得我很厉害,在这城中是土皇帝说一不二,无人敢顶撞,可殊不知我只是洛阳徐家的一个分支而已,他们抬抬手就能捏死我。”
赵令仪仍旧是面无表情,这是换了另一种方式的恐吓,能够抬抬手就捏死徐公子,是不是也能抬手捏死自己,她可不觉得谁能够轻松的捏死自己。
徐公子见人面无表情,心中有几分怒意,决定抛出一个重要的炸弹:“你知道半年之前的星空书苑吗?”
赵令仪脸色瞬间一变,甚至有几分恍惚,这是来了这么长时间以后,第一次有人提起星空书苑,那过往的记忆在脑海当中苏醒,她眼中甚至忍不住泛起热泪盈眶。那是生活过的地方,是自己热爱的地方,自己脑海当中的回忆,那片土地的每一寸芬芳都是刻骨铭心的。
徐公子却以为人是吓到了,微微一笑故作高深莫测:“既然是读书人就不可能不知道星空书苑,百年以前那可是个天下读书之人云集的地方,据说读书人就像天上的星空那般多,每一个都如此璀璨夺目。出现过无数的厉害人物,简直是数不胜数,你听说过赵令仪么?”
赵令仪已经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岂止听说过。
“这女子可不一般,我得尊称一句老前辈。”
去你大爷的老前辈,我还很年轻,赵令仪攥了攥拳头,没有一个女子能容忍自己老去,虽然容颜依旧。
徐公子神秘兮兮地说:“赵令仪是一位惊艳世间的奇女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学识,与我徐家有着莫大的关联。我徐家之所以能够权倾一方,是因为付出了如今的陛下,虽说还有一些人不肯承认陛下的地位,但那是毋庸置疑的,而陛下的生母就是我们徐家的小姐。”
赵令仪在脑海当中不断搜寻徐家,可是压根就没想起来自己和哪个徐家有关系。所以不动声色的问:“和赵令仪有什么关系?”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当朝陛下是仁德皇帝的儿子,而仁德皇帝的老师就是赵令仪。”徐公子绕来绕去,终于把这关系给绕明白了。
赵令仪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抿,仁德皇帝是江泽心的追封称号,还是太子的他便无所长,所以就取其性格里懦弱的部分,号称仁德。
“赵令仪在书院当中深受长辈们的喜爱,尤其和四院士关系亲密,而院士当中最擅长草药的,就是四园当中唯一的女院士。”徐公子絮絮叨叨地说着。
听着别人来讲自己的故事,赵令仪也觉得越听越荒诞,茶杯落在桌子上,冷清的说:“捡重点的说。”
“长安被魔族清洗,满城人员无一幸免,星空书苑离得甚近,被黑云覆盖死气缠绕,也未曾幸免。但却有一些草药流出来,皆是世间珍宝,可让白骨重生。”徐公子的视线落在了修文身上,眼中堪称是贪婪:“草药成人形,这是多大的灵气?”
赵令仪不动声色,之前的确听院士说过,不过如今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如此稀薄,也可修成人形?
璞玉则是直接怔住,直接搂紧了自己的弟弟:“你不要胡说,这是我弟弟,我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和草药有什么关系?”
被抱在怀里的修文仍旧是呆愣愣的样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也不懂什么。
徐公子面露轻蔑,不愿意理会一个小丫头。
“我也不瞒着你,皇上病得厉害,之前说是用其他办法能救回来,对于这颗草药也并没有那么看重。可是最近那办法不行了,所以说无论是明抢还是暗夺,都要得到手。小姐若是肯给我,我会帮你争取到奖赏,倘若是不肯给我,此刻我也不加阻拦,你大可离开,离开以后——”徐公子拉长了声调,若是离开了此处,势必会上报给朝廷,皇帝的性命大于一切,朝廷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夺走修文。
赵令仪即便是再强大,也只是孤身一人而已,总有灵力枯竭的时候,不可能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又将这两个孩子死死护住。
明明将要面对强大,可她似乎没有任何的恐惧,只是用淡淡的目光看着这两个孩子。
璞玉似乎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眼中含泪却是一字未说。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修文的?”赵令仪冷不丁的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徐公子很愿意满足人的好奇心:“这个嘛,是陈升说,他和顾家大郎是朋友,有一次顾家大郎喝醉了酒哭着说,草药成精也救不活人。那个时候他家夫人怀着孕,结果却染上了疾病,还传染给了她家的小姑娘,多少大夫去看了都是无药可医。结果小姑娘活了过来,夫人死了,多了一个孩子。陈升起了疑心,顾家大郎又开口否认,说没有这桩事,但他的确是得到了一个从冬园里流传出去的宝贵药材。”
赵令仪眯了眯眼睛:“两个人活下了一个,所以你们就认为至少有1/2的可能。”
“这东西我是一定要。”徐公子指着修文,志在必得。
赵令仪面无表情,话说得太满,容易打脸:“修文我是肯定不能交给你。”
今天似乎有一些异动,有人站了起来,但是徐公子没有任何的动作,还抬起手来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不要乱动,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是拦不住你的,但不代表在诸个城市当中,你能够逃离搜寻。”
“我没想要离开,我也懂一些草药,会一些医术,让我去看看你们的皇帝如何?”赵令仪对于这个皇帝是不以为然的,因为无论是前世今生江泽心都没有孩子,对于这个自称是前朝后裔的人,总是抱持着怀疑的看法。对于江泽心的消息很少,不过如今已经过去百年,他的儿子却还活着,这就代表江泽心似乎并没有死在那场风波当中,可是不是说无一生还吗?
徐公子微微一怔,没想到最终下的是这个决定。不仅没有要逃离的打算,却反而要直接面见陛下。他转念又是一想,却隐隐有些明白,难道是想要亲自将修文献给陛下,以此谋得更多的利益?
赵令仪见他神色变来变去,就知道此人定然误会,但是外人误会自己并不是什么大事,无需去辩解。只是低下脑袋,就瞧见小姑娘脸色难看,便知道璞玉也误会了,那搂着弟弟的手越发的紧,身子也越发的哆嗦。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璞玉的脑袋:“你放心,我是不会把你们两个交出去的,我会保护好你们两个。”
徐公子心中嗤笑,不以为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洛阳城里可比我这好多了,据说太子手中还有赵令仪的手札,是仁德皇帝传下来的。”
被人拿自己的东西作为诱惑,还真不知道是作何感想,赵令仪的手札这种东西,自己随手写两笔就有了。
她已经是有几分疲惫,站起身道:“我们先去客栈落脚,回头你派人来接我们,送我们去洛阳。”
洛阳西边的城池就是死城长安,那片自己最熟悉的故土已经成为一片死地,没有人会再去,整座城池都在荒废,听人说那里时不时就会有妖魔的声音传出来,渗人的很。
她想去那看看,这也是原本的计划,虽然横空多出了偏差,但是也无所谓,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己的脚步,她是一个莫名其妙活着的人,那么定要去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找寻出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隔着时空,眺望着长安的方向,仿佛看见了记忆中的花红柳绿,莺歌燕语,昔日同窗的情谊,哪怕是争斗都历历在目,如今再回望过去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而记忆中的那些人,没有一日不在脑海当中,在某个微小的瞬间想起。
那些人在百年前就没有逃脱毒手,年纪轻轻就皆以丧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