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庸听着他话里带刺,也不生气,闲闲地敲打桌面:“照这么说我也该上奏一本,貌似东宫也跟本世子一样闲。不过,我这独自小酌,怎比的上太子的大手笔,散尽千金为搏美人一笑,实在是年少风流。”
“你在胡说些什么?”江绎心有些心虚,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只想尽快把这人支走,作势要离开,“你慢慢喝吧,本宫懒得和你纠缠。”
却不料那人在身后叫住了他,懒懒的说道:“太子当我不知道?两位姑娘就在楼上吧。既然太子请客,当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太子不会介意吧?”
江绎心猛然停住脚步,转身瞪着那人,却见对方举起酒杯遥遥向他致意,气得咬牙切齿:“不介意。”
这无赖既然已经知道赵令仪在场,是断然不会让他好过的了。
江绎心勉强维持着风度,自顾自走上台阶,一面在心里暗骂程伯庸厚脸皮。
店小二正和赵令仪说着话,听到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伸长脖子一看,正是包下庆云楼的那位公子,连忙上前迎接:“爷,您可来了,小人刚刚还找您呢。”
江绎心远远看见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面色稍霁,摇摇手示意,让身后的侍卫打赏些碎银,朝着赵令仪走去。
“这么巧啊,又碰见你们了。”江绎心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厚脸皮,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当看到穆青意味深长的眼神时,更加不自在,灰溜溜的坐了下来。他不敢离赵令仪太近,所以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但转念一想,又怕程伯庸横插一道,又默默把椅子挪近了些。
“太子殿下,刚刚那小二都告诉我们了,您做好事别不留名啊。”穆青大咧咧的说道,心安理得的吃着松子,等看到下一个走上二楼的人时,手微微一颤,手中的松子也跟着掉下去。穆青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程伯庸,心中五味杂陈,立马低下头,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赵令仪微微一怔,目光略过神情幽怨的太子,也看到了后面的程伯庸。一段时日不见,却没有半分生疏之感,仿佛老友重逢一般。他今日打扮的有些随意,少了那层神采奕奕的盔甲,他更像是话本里的翩翩公子,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程伯庸也向她看来,目光澄澈,暗藏着一分关切。他在江绎心的身边落座,正对着赵令仪,又引来太子一个不满的眼神。
四人各怀心事,围着一桌子精致菜肴。
穆青余光瞥了一眼坐下来的程伯庸,想到了父亲和程父的赌约,更加烧红了脸颊,便只能低下头一个劲儿的吃饭。
她是喜欢程伯庸没错,可是她从没想过要用荒唐的赌约赢得感情,赵令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不想牺牲她来成全自己。
江绎心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计谋得逞的程伯庸,正悠然自得的夹菜吃饭,又看了一旁淡定自如的赵令仪,只能把怒气撒在手边的碗筷上,弄的乒乓作响。
有了程伯庸这个挡路石,他还怎么对赵令仪示好?一想到因为程伯庸,他就只能巴巴的看着赵令仪,少年俊雅白皙的面上流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居然还有点小可爱。
然而太子的这些小动作,根本影响不了程伯庸的心情,他只当身旁有不懂事的顽童在胡闹,从面前的碗碟中夹了一块鱼肉,大方赞叹道:“这似乎是新鲜的鲈鱼?得需要冰块才能运来吧?太子殿下如此破费,赵榜首可得多吃点。”
他虽然笑着,但话里不免带了些酸溜溜的味道,赵令仪面色微微一僵,手中的筷子停顿片刻,转而又开始默默吃饭,神色如常。
江绎心好似被程伯庸说中了小心思,觉得这人真是讨厌,对程伯庸的不满顿时又多了几分,开口回击:“赵榜首又不是三岁小孩,还用世子爷置喙?我看多吃菜的应该是你,怕是这价值千金的宴席也堵不上你的嘴。”
“若是太子行事磊落,哪儿用堵微臣的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看来太子爷得多请我吃几顿。”程伯庸俊美的面容上笑意盈盈,快准狠的夹走江绎心准备动筷的鸡腿。
江绎心黑着俊脸不满的的看着程伯庸,心想这人就是故意的!也不堪示弱的为程伯庸夹了些菜,咬牙切齿道:“程伯庸,来!别客气,你多吃点!”
那菜是程伯庸不喜欢吃的红烧竹笋,程伯庸挑眉看了一眼碗里的菜,狭长锐利的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江绎心,好样的,居然懂得反击了!
“太子殿下也一起吃,别客气!”程伯庸一字一顿,筷子一挥夹了些菜到江绎心碗里。
太子气得瞪圆了眼睛,那正是他最讨厌的麻婆豆腐!
江绎心不甘示弱,脸上挤出笑容,手上却未停,接二连三的将程伯庸不喜欢吃的菜夹进他碗里。
大桌上,两个男人表面上和谐融洽的为对方“着想”,夹对方不喜欢的菜。暗地里各自较量着,谁也不肯服输,两个人的碗里渐渐堆起一座小山……
穆青看着为对方夹菜的两个人,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碗里都有那么多了还在夹,吃的完吗?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让了?
只有赵令仪,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淡定的吃着自己的饭,不慌不忙,就好像周围的三人都不存在一般。
这顿饭吃得可谓是风云涌起,两个大男人唇枪舌战,针锋相对。
江绎心只盼着这饭能早些吃完,早些摆脱程伯庸这个烦人的家伙。程伯庸也暗自想要挫挫太子的锐气,让他长长记性。
“令仪,我们回去吧!一会儿还有课呢!”穆青看了看还在各自较量的两人,询问着赵令仪的意思。
“是啊,你们还有课呢!早些回去吧!”这样就能离程伯庸远一点了!江绎心期待着看着赵令仪,赵令仪冷冷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感谢太子款待,我和穆青还有课,就先走了,你们自便。”赵令仪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便转身和穆青一起离开。
没有了赵令仪,江绎心一刻也不想和程伯庸多待,欢跳雀跃的走出了庆云楼。
江绎心觉得虽然不能和赵令仪一起,但至少也没有烦人的程伯庸在里面捣乱,这也让他心理稍微有些平衡。
来日方长,赵令仪迟早会发现他的闪光点的,程伯庸虽然长得……勉强跟他不相上下,身份地位……也勉强可以一比,学识内涵……
想到此处,太子的脸更黑了,也高兴不起来了。他朝着侍卫招了招手,便甩头离开了。
程伯庸见江绎心离开,眸子里晦暗不明。
一路平静无波的回到了书院,两人便各自去休息了。
等到第二日,赵令仪去亭台上课,令她没想到的是,走入课堂的教书先生背后,跟着的正是昨日相见的熟人。
因为江绎心之前已经来过天字班,众人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伸长脖子望着太子,神情紧张,害怕他又是前来考察。
“太子殿下你们应该都见过了,不过殿下此番来不是考察,而是在此学习,我也会一视同仁,大家专心听课,戒骄戒躁,明白吗?”
教书先生站在众学生前面,端正威严的样子有些可敬:“江绎心,你坐在赵令仪旁边,赵令仪聪慧灵敏,或许可以对你学习有些帮助!”
“谢谢先生!”
江绎心对这个结果自然是满意的,他笑着答应了教书先生会认真学习,便兴致勃勃的坐到了赵令仪旁边,赵令仪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清冷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
“好了,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昨天我们讲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谁能告诉我这句诗的意思呢?”先生一丝不苟的在堂上讲课,江绎心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令仪。
表现的机会到了,江绎心想着自己会再赵令仪面前大出风头,有些喜不自胜的举起了手,教书先生也很给他面子的点了他回答问题。
“先生,我知道!”江绎心得意的面上满是兴奋,“讲的是,三个人必须都是我的老师!”
话音刚落课堂上便响起了哄堂大笑,教习先生面上也带着丝丝怒气与尴尬,戒尺在桌面上一敲,沉声道:“赵令仪,你来答。”
“此言出自孔子,说的是三个人当中一定有一个人会是他的老师,表现了孔子虚心求教学无止境。”赵令仪不慌不忙的开口,声音沉静如水。
教书先生听完不禁对赵令仪露出几分赞赏的神色,虽然赵令仪不是男儿身,但她聪慧过人远超过那些只知玩乐的男子。
赵令仪这个学生让他一直引以为傲。
最后教书先生还是让两人都坐下了,江绎心俊逸的面上带着被打脸的尴尬,面色极为难看的坐了下来,赵令仪自他坐过来时,就没瞧过他一眼,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