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仪笃定,如果自己今天不出现在子虚阁,翠袖肯定只会跟燕飞谈谈茶叶的生意,也不会再多透露半分消息。
他们只会当是看走了眼,遗憾的把赵令仪从这个计划之中剔除。
不过从翠袖姑娘之前对燕飞笃定赵令仪会来的态度来看,她们还是十拿九稳赵令仪有这个能力的,对赵令仪也是十分信任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清楚了事情,倒是燕飞听到赵令仪说茶叶生意的事情,话音刚落,不禁就疑惑的叫了一声。
“小姐你怎么知道之前茶商来过的,而且还知道这位绿衣姑娘就是给我们书社供送茶叶的茶商呢。”燕飞再一次感觉到了惊讶。
燕飞知道之前运送过茶叶的茶商刚刚离开,数目和账目她也都核对过,没有什么差错。而供送茶叶的茶商刚刚离开,燕飞就迎来了这位绿衣女子,说是要找书社的负责人品茶,品鉴她们送来的新茶叶。
燕飞当时就告知了赵令仪不在,那绿衣女子却笃定了一般告诉燕飞,今天赵令仪一定会回来,她在这里等就是了。
果不其然赵令仪就出现了,燕飞惊讶之余,也还是一头雾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想不出来,直到赵令仪和翠袖相见,言语之间,才意识到两个人原来是旧相识,而不是真的要品什么茶叶。
赵令仪看着一脸疑惑的燕飞,扭头看了看绿衣女子翠袖,然后淡淡的说道:“我们收到的那封信的信封上有一丝淡淡的茶香,因为极其清淡,所以很难让人有所察觉,要不是我对它有一丝的敏感我也很容易忽略掉。”
燕飞听到赵令仪的解释,“哦”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明白了赵令仪是从信封上发现了端倪。
听闻赵令仪的话,一旁沉默不语的翠袖一脸平静的神色,只不过看着信誓旦旦的赵令仪,略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茶香很淡,但还是被心细如发的赵令仪发现了,赵令仪发现了这个别人都不曾发现的线索,然后又根据自己的推断,心中便有了大致的结论。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送信人的身份的呢?”燕飞刚刚解开心中疑惑,又有另一个疑惑涌上心头。
赵令仪接过燕飞的话,然后双目看了看一旁的翠袖说道:“之前校庆活动的时候,天字班的学生都去金陵的白马诗社论诗。我在诗社结识了翠袖,我们志趣相投,又很投机,所以聊了颇多。那一次我与她讨论丹青的时候,她曾提过自己的祖父是一个茶商,作为一个茶商之家,那必定或多或少总会与各种茶打交道,免不了身上会带上淡淡的茶香。”赵令仪款款道来,解答着燕飞的疑惑,同时也揭露着翠袖的身份。
“通过这些种种的线索,再加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茶香,就能很容易的猜出送信人的身份了。”赵令仪缓缓的解说着一切。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本以为事情到此已经结束,但此刻赵令仪突然话锋一转看着二人说道。
“哦?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一点?”就连翠袖也有了一丝疑惑究竟是什么重要的点让她肯定自己就是送信人,于是脱口问道。
“信是昨天大家才收到的,大家收到信时都悄无声息,你以一张白纸暗示我,恰逢其时又来寻我,所以一定是你。”赵令仪神色平静,镇定自若的叙述着自己的见解和推断。
听到赵令仪所说的话,翠袖心中暗暗惊叹于赵令仪的细心,看来自己的决定终究没错,她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然后一脸平静的盯着赵令仪。
所有事情都已明了,赵令仪也不拐弯抹角,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叫我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情?”
翠袖似乎有一丝忧虑,迟迟不愿开口,赵令仪想到翠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和自己说,于是就对燕飞说道:“燕飞,我好久没喝到你做的甜汤了,在书院可馋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煮碗甜汤来?”
燕飞也是极其的善解人意,她知道翠袖是和赵令仪有私密的话要说,所以听到赵令仪的话后笑着道:“我这就去给你们煮甜汤,小姐和翠袖姑娘稍等。”
翠袖见燕飞离开,也不刻意遮掩了,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翠袖说:“诗社突然无缘无故的被圣上查封,古往今来,所有朝廷查封之物都要悉数上交给朝廷。如今诗社查封,那么诗社里的那些书也自然都要上交给朝廷。”
“你是不想诗社里的那些书被朝廷收走所以才……”赵令仪开口惊呼道,她瞬时恍然大悟。
“没错。”翠袖接过赵令仪的话说道,“所以为了保住这些书,我苦思冥想,无奈之下我只能想到把诗书藏在茶叶箱子里的夹层里的办法,希望这样能有效。幸运的是这样做真的混过了守卫的检查,没有被扣下来。”翠袖娓娓道来,说到这里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庆幸。
听到翠袖的话,赵令仪秀眉微蹙,胸中一丝疑惑涌上心头,于是赵令仪问道:“翠袖,如果你是诗社里的人,按理说也该被盯上才是,怎么还能自由行动呢?”
翠袖听后笑了笑,然后告诉赵令仪说道:“因为我家里世代从商,从来没有政治派系,更没有朝堂官职,不涉及朝堂之事和政党之争,与权贵人士更是少有往来,只是去白马诗社作画吟诗的闲散人士,这样的身份显得格外普通,并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所以朝廷对我们这些人不以为意。也正因为如此,由我来转移诗社书籍是最安全的。”翠袖向赵令仪道出了这样的内情。
赵令仪听后点了点头,没错,有时候遇到事情,想破脑袋想到的完美的解决办法似乎并不奏效,但那些灯下黑的办法却往往是最有效的。
“但是这样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一来虽然我的身份不会惹人注目,但我家里堆放着大量的箱子就会显得太过显眼了,一天两天或者是一个月两个月也许没事,但时间一久难保不会出大问题;还有就是那些书存在我那里也是暴珍天物,书不能进其用,那还不如摆设,好东西也被白白糟蹋了。”翠袖一阵叹息,一脸无奈的说道。
赵令仪细细的听着翠袖的讲解,理清了这一系列事件的来龙去脉,心中并没有轻松多少,反而愈加沉重了。
“这不,我通过多方打听,听说你在京都的郊外开有一家书社,是由你的贴身丫鬟看管,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还有长期来往的茶叶生意,这真的是一项得天独厚的条件了,于是我便用了一招偷天换日,暗中派人调换了那些装茶叶的木箱子,将诗社的书放进茶叶箱中运出去,自己则快马加鞭连夜从金陵赶往京都,通过你之前所说的方式把你叫出来与你会面。”翠袖将这些事一字不落完完全全的讲给了赵令仪,赵令仪听后眉头紧皱了许久不能散开。
“当初你我二人相谈甚欢,你在白马诗社的过人表现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诗社遭此变故,我不能让它就这样倒了,更不能让诗社葬送在我的手里,打听你的消息后,我知道你就是我们的希望。诗社是个属于文人的清净之地,你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它走向灭亡吗?!”翠袖悲痛的说着,一字一句听的人心如刀绞。
赵令仪听到翠袖诉说起曾经的一点一滴,面色沉静,心中却不免神伤。她面色苍白,乌黑的眸子望着翠袖,袖子里的手缓缓收紧,一时无言。
“对不起!事出突然,我也是无奈之举!在未经通告你的情况下就将诗社的诗书转送至你这里,希望你能理解。”翠袖对赵令仪郑重道了歉,毕竟是翠袖擅自决定将赵令仪卷入这场风波,不管如何不得已,但毕竟是也是她的不是。
翠袖看着一脸严肃的赵令仪,知道她的为难,但是为了诗社她最终请求道:“事已至此,诗社的存亡只在一线之间,我希望看在诗社的生死存亡上,你能答应成为白马诗社的唯一继承人,让它继续发展下去。”
赵令仪沉默了下来。
她本不想卷入到这场风波,奈何翠袖已经将诗书运到了这里,即使现在想抽身而退也来不及了。
此事一旦泄露,就算赵令仪否认跟白马诗社有来往,也抹不去朝廷的猜疑。
赵令仪闭了闭眼睛,不再看翠袖,只是一直沉默着,却也没有拒绝。
知道赵令仪这算是答应了,翠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阴霾也褪了大半。
她低声道了句多谢,弯腰将一个红木匣子郑重的放在赵令仪面前,深吸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插上铜锁,“咔擦”一声打开匣子。
等赵令仪看清红木匣子里的东西时,不禁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