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官捋着自己那胡须,豆粒儿大的小眼睛不断地透着打量之色:“那首诗就是她写的,娇滴滴的贵小姐,倒也写得出来这么壮志的诗句。”
发卷之人不咸不淡的怼了过去:“倒也不是,所有的小姐都娇滴滴,你瞧着穆家的小姐,比咱们两个都壮实。”
那三人窃窃私语了良久,最终只听到院士一阵叹息:“这姑娘,好才气,前途不可限量呀。”
这一声感叹是打自心里的,他们问心自问若是放在这种年岁,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才华?这心中的想法,是没有。
发卷之人心中暗道,你还没看见另一首诗句呢,若是瞧见了便会知道,此人不止于此。
院士仔细想了想,说道:“这一次被人最看好的不是那神童商玉瓒吗?这人如何?”
“略为逊色一二。”发卷之人也是收卷的,所以第一时间看见了所有人的诗句卷子,回答了一句,也是最真实的话。
这一问一答,三人面面相觑,心里就有了数,在这样有才气的女子面前,神童恐怕,也撑不起神通了。
不过即便是逊色一二,也是极为难得,多半是如同月亮身边的星星,但也足以照亮光芒。
三人神色各异,显然各有主意。
一些渐渐离开考场的考生,忍不住瞧了自己的院士以及考官两眼,心中暗道,这三位冷面书生,怎么竟然神色那么难看?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是相对于其他考生来说不大,但对于赵令仪来说,不小。
文院内。
考卷一旦上了,便开始批阅,而且是彻夜赶批,在最快的速度里,将事情都解决好,然后发榜。
批阅卷宗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因为需要屡次的核对,一旦出错,此其一生都没办法在作为监考。
批阅卷宗的人,皆是由吏部调任,这些人家世清白,而且批阅起来最为工整,在最后还会给总考官核对,核对正确之后,又要交到吏部付批。
此时卷宗已批阅的差不多,有两份正整整齐齐的放在最前面,一千多份的卷宗依次排开,按着顺序,但是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前面的那两份。
那三人面色十分的严肃,身后则是吏部调过来的官员,这些人一同拜了孔子,然后方才开始排列顺序。
这些试卷是按照才华索取。而最终的排列顺序,则是以文排序。
这其中的前五名,则是由监考官作为排序。
所有的考卷都已经被密封上了,为了就是防止作弊一类的事情发生。
作为监考,监考官自然当仁不让,直接拿起了一份,这一份自然也是赵令仪的。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前五名的名字都是会展现出来的,方便人取阅。
诗词最能展现一个人的才气,所以诗词那一圈是放在最上面的,监考官过去拿,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拿秀娟的笔迹,不由得微微一皱眉,能写出这样厉害的诗句的人,怎么会字体这般的秀气?而且似乎是写的着急,这上面都渗透上了墨汁,卷面整洁方面,就不及格,怎么不抄写个第二遍?
收卷之人一见,便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懒懒散散的说:“你又开始以字取人了。你且仔细看看这首诗。”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你这心中有什么感受?”
监考官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此战若一去不返?便一去不返!”
“临易水”虽然是交战的地点,但是颇给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壮志。
院士屡着自己的胡须,不住的点头:“寒风卷动着红旗,部队悄悄临近易水;凝重的霜湿透了鼓皮,鼓声低沉,扬不起来。为了报答国君的赏赐和厚爱,手操宝剑甘愿为国血战到死。不愧为忠臣赋,若非忠臣良将,岂会抱着为国捐躯之心。”
收卷之人抚摸着那渲染开来的墨迹,缓缓的说道:“我见过太多人写战场,如此悲烈的场景,如此的凄惨,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用如此秾艳色彩描写出来。这一是整首诗句句句都包含着明艳的色彩,那金色,那焉知那紫红,把它们交织在一起,本该是色彩斑斓,可是在我眼前,却只有悲壮,只有战士们将死的那一幕。”
三人一句又一句,恨不得齐声为此事叫好,院士倒是越说越激动,当即便拍板定下:“如此好事,决不能让咱们三个人独看,待到明日放榜之后,我便休书一封,寄得星空书院,书痴集合当中,该有此诗,此诗该扬名天下。”
监考官拿着那诗,不由得轻轻一叹:“哪里都好,就是好像写的着急了,墨已经毁了这卷面,若是我真给了甲等,只怕回头那些爱拿自己说话的人,要围攻我呢。”
三人面面相觑,院士提出了折中之法:“不如先给一个乙,然后再看看贴经。”
收卷之人也不忍让考官过于为难,便也赞同的点头:“虽然文采斐然,却也要看一看贴经,争夺案首之位,还需瞧一瞧。”
虽然很可惜,但最终只得了一个乙。
但总而言之,这三个人已经把赵令仪当成能够争夺案首之人了。
三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异议,意味正浓,当机立断,立即就翻开了接下来的贴经。
监考官看见,这第一句话,眼睛便是一亮,接着看下去,更是称赞都不行:“本以为只是有才华,没想到贴经也是如此的厉害,若是我与她同龄,万万不敢说,能够与她相比。”
这越看下去,脸色就越发的凝重,弄得旁边的两个人,还以为错的多了,收卷之人不免关心:“怎么样?”
监考官像是不敢置信一样,合上了卷子,万分惊讶地说:“竟然没有一道是错的!”
那两人听罢,赶紧将试卷拿了过来,仔细翻阅,因为如果自己是这个年纪,也不敢说全答对,当初也考过童子试,多多少少还是错了一两道。
现如今竟然真的有人能够一字不差,一字不错?
除了之前出来的那几个小妖孽以外,竟然真的还有人能够做到如此?
那两人接连翻阅之后,神色跟监考并无差别,院士还接连感叹:“我学府演出了一位难得的人才,将来朝堂之上,必定有一席之地。”
收卷之人郑重说道:“往上追溯个三五百年,本朝只有一位贴经甲等,每朝隔个两三百年,方才能出一位,咱们这是遇到了厉害的人了。”
一想到之前的诗句也是那般的厉害,却因为墨迹的污染,而不能给一个甲,三人面面相觑,齐声道了一句:“可惜。”
“可惜。”
“可惜。”
三个人说完话之后都沉默了良久,卷子还是要继续批的,可是在看过赵令仪的卷子之后,再看其他人的都有些索然无味,即便是拿起来之后,觉得也是不错,最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都是这个道理。
一直都被人们所期待着的商玉瓒,此时此刻试卷握在手中,也没了该有的称赞。三人客观的点评了一下,的确是不错,但却是心不照宣的给了一个乙等。
词作虽好,但也只是乙等。
这评分当中一共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类,甲乙是毫不犹豫录取的,丙主要是要看机遇,至于丁,是不会被录取的,因为是最下的。
不过据说在很久之前,有人考试的时候,便是一科甲,一科丁,最终院士纠结了良久,终于还是把人收了去,不过是排在最后一名。
最终录取的五十名,按这个做的评定,排列出顺序,若是有人同等,谁回答的错误少,便在前面。
这一忙就是一个晚上,在批阅的过程中,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只能在各自的住处住先住下。
第二日起来之后还要再翻查一遍,为“复阅”,毕竟此事关乎于一个孩子的未来,马虎不得,一旦查出来有任何的马虎行为,可能终生都没办法再担任监考官以及相关的事宜。
今日前来再次复查,监考官仍旧心绪不宁:“昨夜久久不能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夜半梦见先贤入梦,斥责我,把一个好好的人才,给弄没了。”
这人到现在还记挂着,那两人也一样都记挂着,直到最后还不忘将试卷拿出来,希望想要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改变的办法。
这一看那诗句,又忍不住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此诗甚妙,然而即便是觉得再好,也没有什么办法。
收卷之人是第一个松口的,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即便是不能成为甲等也无妨,反正案首是她的,即便是没有双甲这种虚名,将来在考秀才的时候,也会一鸣惊人。”
监考官听着这样的话,沉默了半响,忽然精神一振,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咬牙切齿的说:“可这人明明就有双甲之财,我为何不能给她?若是我此刻昧着良心,给了一个乙,他日九泉之下,只怕是愧对先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