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牛皮信封封口上的蜡似乎是俩次封层,并且封层的时间不一致,使蜡迹看起来像一坨,似乎有人动过。
赵令仪皱了皱眉,心中一动,一个想法从心中缓缓升起。
“我们的信拆开都是一张白纸,你快看看你的是什么!”程柔见赵令仪愣愣的站着一点也不心急,有些心痒难耐,今日整个学舍都在议论这件事,她是真的很好奇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略一思索,赵令仪直接撕开信封,从中扯出一张宣纸,正反一看,果然如程柔所说是一张没有任何内容的白纸,干净的没有一丝折痕。
“有什么信息嘛?”程柔虽然十分好奇,但却也不失教养,一见赵令仪拆信,便在拆信之前自觉的转过了身。
“一张白纸!”赵令仪将白纸放置在桌上,沉声道,脸色有些古怪。
闻言,程柔这才放心的转过身,将桌上的蜡烛点燃,问过赵令仪后将信封中的白纸在蜡烛上面烤了起来。
“没有!”失望的将蜡烛吹灭,随即又拿出茶碗倒出一杯热茶,将白纸再次放在茶杯上蒸了一会,可那张白纸依旧是白纸。
“还是没有!”程柔失望的将白纸放下,就着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拿出属于她的那一张白纸,与赵令仪的放置一处。
“什么嘛!这个寄信的人真是无聊,我还真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呢!”程柔一杯茶水下肚,桌上的白纸除了被蜡烛烤的有一点泛黄之外,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不由的有些气愤。
赵令仪见状,扫了一眼白纸,淡淡一笑,眸中一抹别样的情绪闪过,逐渐形成她眸中一直存在的睿智。
或许,这白纸,跟她想的会是一样呢。
只是这个答案是谁想要得到的呢?
星空书院的清晨一向是朝气蓬勃的,清脆的鸟鸣声在浓密的枝叶间来回穿梭,像碰撞着珍珠的帘幕。
已是春末,赵令仪仅仅穿了一件立领斜襟袄裙,衣袖上的绿叶纹刺绣倒是极为应景,与林荫道上的树影相得益彰。
三三两两的女学子从赵令仪身边路过,皆打扮的鲜艳明媚,乌黑长发上垂坠着靛蓝尾的金凤蝶,风一吹那凤蝶飘飘扬扬,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在这幅春色旖旎的画卷中,一旁孑孑独行的赵令仪就显得太过朴素了些。
她未涂脂粉,连眉也未画,然而那春山一般的秀眉天生就带了些许黛色,稍一勾画便无比明艳,不勾画倒显得清新自然。如云的乌发随意的散落在肩头,仅用一根玉色的发带束起,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此刻赵令仪垂着眼睛,正在想着那封信的事情。
她已经猜出了那封信的含义,只是还有些疑点想不通。
一路穿过长廊,来到天子班上课的亭台,赵令仪刚坐下,就发现同班的学子们都在议论纷纷,但是又不约而同压低了声音,看起来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面上带着讳莫如深的表情。
赵令仪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将课本翻开,双眼盯着那页面上的字句,然而耳朵却不由自主的捕获着那些零碎的言论。当听到几个关键词的时候,赵令仪蓦然瞪大了眼睛,握在手中的毛笔也滚落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不怪赵令仪反应如此剧烈,学子们讨论的正是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喂,你知道吗,金陵的白马诗社突然被查封了!”
“什么?那可是颇为有名的文化圣地啊,一向最得盛宠,怎么会被突然查封?完全没有预兆啊?”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白马诗社里有人招惹了有权势的人,被人教训了呗!毕竟白马诗社里有不少落榜举人,一直郁郁不得志,成天在那里吟些酸诗,呜呼哀哉的!”
“咦,可我怎么听说不是朝廷的人查封的,没有穿官服的,也没有圣旨,都是一身黑衣,可神秘了!”
“去去,说得好像你看见了似的!一身黑衣,你小子说的是夜罗刹吗!”
有人哄笑起来,四周的学子们更是神色兴奋,滔滔不绝的八卦着,全部落入赵令仪的耳中。
“令仪表妹,你听说了吗,白马诗社被查封了。”
一个略显刻薄的声音插进来,刻意将“查封”两个字咬的很重,似乎是故意想要刺激赵令仪。
赵令仪微微皱眉,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简直像一块无处不在的狗皮膏药。
抬头一看果然是一脸得意的公孙云旗。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艳丽的玫红色高腰大摆裙,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枝芬芳四溢的牡丹花。精修过的黛眉高高挑起,唇角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上次在金陵那里令仪表妹可是大出风头,如今白马诗社被查封,表妹可要打听一下,那日跟你谈诗的人在不在通缉的名册上,免得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公孙云旗俯下身,极有压迫感的与赵令仪对视着,似乎是想欣赏赵令仪慌张的表情。
“云旗表姐真是关心我,”赵令仪不怒反笑,嘴角一弯,坦然迎接着公孙云旗的挑衅,慢条斯理的毛笔拿起来,在手指间来回转动:“不过表姐好像多虑了,上次去金陵是一次集体活动,班上的所有人都在白马诗社里谈诗论赋,我虽然得到几句谬赞,但是并没有单独逗留,全班的人都能替我作证。”
公孙云旗表情微变,眸子里的光暗了暗,不死心的继续道:“我们倒是相信表妹不会跟那些人单独相处,就怕有人会说诗社一开始就想笼络你,所以才让你拔得了头筹,况且有交集不一定要见面,书信什么的也……”
“云旗表姐错了,”赵令仪悠哉悠哉的用毛笔批注着书上的词句,手上未停,看也不看公孙云旗,慢悠悠的说道:“我那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若说笼络,书院里不知多少人比我更有价值。而且圣上赐我诗号,已经把我归类到天子门生,我与诗社的立场并不一致。”
公孙云旗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埋头勾勒诗句的赵令仪,对方越云淡风轻,公孙云旗就越感到胸口郁气难舒,犹如一堆细小的蚂蚁在啃噬,刺痛难当。她顿了顿,面上露出一贯端庄温婉的笑容,轻轻柔柔的说着:“既然如此,看来我这担心是多余的了。只是那些诗社的人现在四处逃窜,若是找上令仪表妹就糟了。令仪表妹还是尽早向上面通报那些人的线索,才是正道。”
赵令仪握笔的手停顿了下,几乎要笑出声来。自从上次校庆活动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白马诗社的人,甚至没有提起过。那些人远在金陵,难道还让她插着翅膀跟那些人见面?
不过是在诗社里谈论过诗词,都是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不论出身不问姓名,能有什么线索?
公孙云旗这处处把自己往坑里带,明摆着让自己跟白马诗社扯上关系,全然忘了自己也是金陵一行的一员,还真是可笑。
赵令仪也不急着批注诗句了,抬头看着等着她回话的公孙云旗,好整以暇地将笔尖放在彩漆砚台里蘸满了墨,噗嗤一声笑出来:“若是谈几句诗就有线索,现在班上的人岂不是个个都有线索,那些人不是早被抓到了?云旗表姐上次也去了金陵,为何也不跟朝廷上报一下线索?”
公孙云旗按在桌子上的手猛然收紧,腕上的白玉手镯也因为撞击发出一声叮咚的脆响。她的呼吸因为赵令仪的话而有些不稳,原本讥诮的眼神转为了愤恨,死死盯着赵令仪,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表妹的意思是,要把我也拉下水?”
她的声音极低,显然是不想被周围的人听到,表面上还是端着名门贵女的姿态,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恐怕还会误认为她在亲密的跟赵令仪耳语。
“表姐这是激动什么,”赵令仪见鱼轻易地上钩,有些无趣的翻了翻书页,朝着公孙云旗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我这都是在陪着表姐讨论你的假设。不过……”
顿了顿,挑起眉梢,赵令仪才慢悠悠的道,“既然是假设,后面的内容自然也是假设而已。”
“你……好自为之。”公孙云旗明白对方是在跟她耍嘴皮子,不禁更加愤恨,然而此时来上课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朝这边好奇的张望着。
她不便在赵令仪的座位前停留的太久,只能恨恨的直起身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总算送走了喋喋不休的公孙云旗,赵令仪略有些疲倦的揉着眉心,却感到又有一道身影在她桌前停了下来。
赵令仪不禁抬眼一望,顿时愣住了。
竟然是商玉瓒。
自从前阵子商玉瓒有意的疏远了她和穆青之后,赵令仪就一直没有跟她说上话。平日里互相碰见,商玉瓒也只是点点头就错身路过了,为何今日会主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