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豪杰今晚喝多了点酒,与熊四海切磋之下暗暗佩服,便不知不觉敞开了心扉。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相交十几年的朋友不敢说知心话,碰到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却能坦然相告。
熊四海心里很有感触,说:“都玩命许多年了,豪杰哥,有没有想过退休?”
甄豪杰说:“退休?彪哥没退我是不会退的。现在的小混混都是******奸贼,谁有好处给他就跟谁,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讲的是什么?义气!做兄弟就做一辈子,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呃……”熊四海无语了。
甄豪杰扭头望过去,说:“你年纪不大,也不算出来混的,很多事情不知道。别以为黑,社会都是杀人放火的坏蛋,像我们这些其实比许多所谓的好人都要好。”
“哦?”熊四海有些惊奇了。
甄豪杰一瞪眼,说:“不信?我们办事祸不及妻儿,不搞平民百姓,不****妇女,这是潜,规则。”
熊四海说:“但是……我平时听说的都不是这样啊。”
甄豪杰大声说:“出来混的,大部分是坏人什么都干,彪哥也有这样的手下,但我们除非迫不得已绝对不干。开夜总会小姐是自愿来卖的,开赌场是别人自愿来赌的,动刀动枪是对手逼急才做的,我们只是混两顿饭而已。”
熊四海低头没有回答,心想:“怎么算也是犯法,只不过你们可能就理直气壮一些而已。”他心里有些佩服甄豪杰,偷偷斜眼瞧了瞧,又暗暗叹息:“到时候我完成任务了也不会抓你的,因为不关我的事,但从现在的形势看来,你在火拼之下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未知之数。”
甄豪杰忽然长叹一声站起来,笑着说:“今晚喝多了乱说话,你别告诉其他人。”
熊四海说:“放心,我不会多嘴。”
“你不是我们这行的人,等这事儿一过还是走吧。”
“我知道。”
“你的力气好大,还真看不出来,是不是天生如此?”
熊四海哈哈一笑,说:“是呀,从小力气就大。”
甄豪杰欣赏地看着,说:“果然,好好练练把腿筋拉尽,到时可能就真的无敌了。”
熊四海说:“无敌不敢当,试试倒是无妨,哈哈。”
甄豪杰也笑,一拍熊四海的肩膀,说:“今晚高兴,你还想喝吗?再去喝几杯。”
“还喝?你都晕了。”
“我没事,走,下山,我带你到一个哥们那玩玩。”
熊四海当然不想去的,但转念一想多认识一下他们这伙人也好,便点头说:“今晚陪你尽兴,不过先说明了,我喝不了多少的,到时不能灌酒。”
甄豪杰一挥手说:“没问题。”
摩托车“呜呜”一阵响快速而去,不久下了山,再过半个小时,来到一处热闹的街道。已经凌晨二点多了,这里的车辆居然还是川流不息人来人往,几十家大排档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甄豪杰指点方向,两人在其中一家大排档停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眼尖,隔远就迎出来大叫:“哎呀,豪杰,你怎么来了?”
甄豪杰哈哈大笑,说:“嫂子,生意挺好的嘛。”
女人满脸的欢容:“一般般,先坐,先坐,他在炒菜呢。”
甄豪杰说:“好,先让他忙,上碟花生给我下酒,等他。”
“好咧。”那女人极为开心,又客气几句转身忙活去了。熊四海四处看看,问:“哥们开的?”见甄豪杰点了头便没有再问,心想:“他平时有几分冷酷的模样,能当他的哥们应该不简单呀,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物。”
不久啤酒上到,接着有三样小炒也自动上到,两人边聊边喝,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分钟,忽然有人大喝一声:“小杰!”熊四海顺眼看去,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走了过来。
他满脸的胡渣子,似乎因为油烟过多所以黑里透红。他的额头本算宽广,却有一条疤痕斜斜劈下,直到耳顶,再看他步伐蹒跚,居然是个瘸子。他穿的衣服脏兮兮的污腻遍布,但他神采飞扬喜上眉梢,另有一番不同的气势。甄豪杰站起来一把拥过去,两人齐齐大笑。
“荣哥!”
“小杰,两个月不见跑哪里去了?彪哥、高佬他们呢?”
“他们没空,我今晚闷得慌就跑出来了。”
“哦,这位是……”
“来,我给你们介绍。”甄豪杰拉着荣哥坐下,简单做了介绍。熊四海客气地打了招呼,荣哥哈哈大笑,说:“都是自家兄弟,来,先干一杯!”
“来。”甄豪杰举杯相应。
“再干!”荣哥的兴致似乎极好,居然一连邀了八杯,甄豪杰自然是杯杯相陪的,可苦了熊四海。他觉得肚子一阵翻涌,虽然没有醉,但胃部开始顶不住了。啤酒就是这样不好,度数低却涨死人,尚幸另两人喝了几杯之后开始叙旧,无形中把他丢在一旁,也算是歇息了一会儿。
忽然荣哥一拍桌子说:“那群小子欺人太甚!小杰,有事给我电话我去帮忙。”
甄豪杰一瞪眼睛,说:“行了,彪哥自有办法,你专心做好生意。”
荣哥也是一瞪眼:“怎么?以为我没用了?这些年我晚晚砍肉,晚晚掌勺,刀法厉害了几倍!”
甄豪杰苦笑说:“知道了,你就别让嫂子操心,一切有我们几个顶着呢。”
“哎,老了,我知道自己没用。”荣哥叹气,举手又是一杯。
“哪里老?你刚四十岁出头。”甄豪杰赶紧说。
“不老也废了。”荣哥摸着伤腿,满脸的慨叹,神色忧伤。甄豪杰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诚恳地说:“荣哥,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
“我……”
“别说了!做兄弟的心里有数。”
甄豪杰伸手过去摸着伤腿,忽然哽咽着说:“荣哥,我欠你的。”
荣哥呵呵一笑:“傻小子,你替彪哥挡了一下,我顺便帮你挡了一下,做兄弟就是这样,陈年旧事还提来干什么!”
熊四海默不作声,已经听懂了一些。荣哥大声又说:“我觉得最可惜的就是不能和兄弟们再战江湖……”
“别别,荣哥,你已经成了家有了孩子,就别乱说话惹嫂子担心。”
“呵呵,那婆娘……”
“近来生活还好吧?”
“不错啊,生意过得去。”
甄豪杰举杯喝下,说:“每晚这么幸苦干什么?彪哥早说过让你享福……”
荣哥一瞪眼:“什么享福?你们想闷死我呀?钱我有,房子车子也有。你回去告诉彪哥,别老是塞钱过来,再这样我翻脸了。”
甄豪杰苦笑说:“是彪哥的一番心意。”
荣哥一挥手,目光一扫见到熊四海,哈哈一笑说:“别冷落了兄弟,来,大伙一起喝酒,今晚直到天亮不醉无归。”
甄豪杰一拍桌子说:“好,来。”
熊四海无奈地碰了碰杯子,心里暗暗叫苦,才勉强跟了三杯,肚子越来越难受,连脑袋也有些晕乎乎。他暗暗想:“你们快快叙旧呀,老是喝酒我就醉了。”眼珠一转,说:“豪杰哥,你和荣哥以前都有些什么英雄史啊?”
荣哥哈哈大笑:“英雄史?这个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扭头就向甄豪杰问:“当年半夜送猪肉那次记得不?”
甄豪杰一拍大腿:“怎会不记得?那次你最神勇了。”
“当然,我一个砍五个。”荣哥又扭头向着熊四海,指着额头上的伤疤,得意地说:“那晚可惊险呐……”于是口沫横飞地讲起了故事。
熊四海知道这些都是真人真事,本来听得挺惊心动魄,忽然肚子一阵翻涌:“呃”地一股酒气冲上喉咙,差点就吐出来了。他赶紧压制住,猛咽几口唾沫,夹起一筷子菜就塞。
“******,他一棍子打过来我用手一挡……”荣哥大声说着。
“我当时想去帮你的,但我自己也和两个人干着……”甄豪杰也大声说着。
两人仗着酒意,回想起当年的雄风都是兴奋得很,熊四海听着听着身体越来越难受,又不好意思离开,更加不好意思当场呕吐,可真是坐立不安。于是慢慢调匀呼吸慢慢放松肌肉。说来也怪,他一专心抵制酒精,身体自然而然做出反应,一股热流缓缓升起,全身渐渐发热,血液越奔越快。就几分钟的时间,他额头、背脊、手臂等地方大汗淋漓,就像在剧烈运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