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四海与谢月兰步行了二十分钟左右,转过两条街,进了夜市摊。这里还要热闹,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随地都是,旁边还有形形色色的小档饮食,可说得上是商贾聚集、客似云来。
谢月兰的目光到处乱转,说:“这里的东西实在,价钱也不贵,就是质量可能保证不了,不过只要买的时候多个心眼就不怕了。”
熊四海点头说:“不错,太贵的我可买不起。”
谢月兰忽然就嘟起了小嘴巴,说:“姐夫太可恨了,吝啬鬼。”
熊四海说:“别这么说他,他是老板嘛,当然精打细算。”
谢月兰说:“算得过了头,谁不知道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你以后呀别给他欺负了,有事跟我说,我帮你凶他。”
熊四海说:“哦,呵呵,没那么夸张吧。”
谢月兰哼了一声,停下脚步,一拉熊四海的胳膊就往旁边的小摊钻去。这里摆着多款男装裤子,挂在铁管上围成一个小方形。摊主是个胖胖的,约四十岁的妇女,精明的眼光滴溜溜地闪。
谢月兰随意拿起几件看了看,问:“喜欢什么样的?”
熊四海说:“休闲裤就得了。”
谢月兰拿起一件,说:“嗯,这件不错,你穿多少码?”
熊四海摇摇头回答:“多少码?这个,不知道。”
谢月兰回头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居然连自己衣服的尺寸也不知道?”
熊四海耸耸肩,说:“合穿就成,平时很少买衣服的。”
旁边的摊主接话了,说:“这容易,来,我给量量。”她手里常拿着软尺子,此时双手往熊四海腰间一套一瞅,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腰杆结实得很,小码的。”说完熟练地往铁管子上一抽,抽出一条深色的休闲裤来,没递给熊四海却递给谢月兰。
谢月兰仔细翻看了下,轻轻点头,问:“这件怎样?”
熊四海觉得还行,说:“好吧。”
谢月兰扭头看了看,又抽出一件裤子,问:“那……这件呢?”
熊四海说:“也好吧。”
“你这人……就那么随便。”
“都是干粗活的,有什么在意?”
谢月兰白了他一眼,转头问摊主:“多少钱?”摊主微笑着伸出一个手掌,答:“不多,就八十了。”
“八十?贵了哦。”
“还贵?”
熊四海瞅了瞅,心想:“确实不贵了,以前从未见过一开价就这么便宜的。”但谢月兰还不满足,说:“当然贵了,减点。”
妇女说:“哎哟,大姑娘,你这不是在割我的肉吗?哪能再减?”
谢月兰说:“怎不能减,你做生意的开价,我还价不是正常得很吗?”
妇女苦着脸说:“我要是漫天开价当然可以减,但我没要多你的,开出的是实价。”
谢月兰一撇嘴:“我不信。”
“真的,我一见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不容易开价,干脆说实价咯。”
“我们的样子?什么样子?”熊四海和谢月兰都感到惊奇。
妇女嘻嘻一笑,说:“大姑娘你眼眉挑通,帮男朋友选衣服又仔细又认真,不实惠公道的你肯买吗?我抬高价格有什么用?”谢月兰脸一红,没吱声,熊四海呆了呆,呐呐地说:“你……说什么?”
“说什么?凡是来买东西的小情侣呀,如果是男的挑问女的意见,就可以狠狠抬价,如果是女的挑问男的意见,怎么抬价也没用。这是我们本行的经验了,阿姨看得准,你女朋友细心体贴长得又漂亮,你好福气啊。”妇女说得头头是道,可把两人搞得不好意思了,熊四海想否认,却一时说不出口。
妇女又说:“八十块真的不能再少。”
谢月兰忽然转过身,她是真害羞了。妇女不知道,还以为她不满意价格,急得一跺脚:“好了,算怕了你,两件一起吧,共一百五十元,再少可不行了。”
熊四海尴尬无比,赶紧掏钱将裤子买下,慌张张地就走,回头一看,谢月兰跟着后面,脸蛋还没抬起来。“对不起。”周围很吵,他的声音不算高,但谢月兰却听得清楚,回答说:“没事。”声音也小得很。
被妇女这么搞一搞,气氛可有点异样,两人默默地走着,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谢月兰深深呼了口气,重新抬起头来,目光盯着熊四海的背脊,脸上神情古怪。熊四海根本就不知道,茫然走着。
忽然谢月兰喊:“嗳,还去哪里,不买短袖衫了?”
熊四海回头笑了笑,跟着走入。这里是专买男装衬衫和短袖的,琳琅满目花样繁多。谢月兰恢复了平静,问:“喜欢什么颜色的?”
熊四海回答:“黑色吧,耐脏。”
谢月兰说:“嗯,花格的不好看,白色的确实容易脏,灰色的又不够醒目,黑色是实用……青色也好,两件?”
熊四海当然不会反对,连连点头。
谢月兰细细地看了一遍,举起衣服贴着熊四海的背脊对比了一下,摇摇头再换了一件,接着再对比,再换,如此拿了五六次,终于点点头,把露出的线头小心地掐断,问:“多少钱?”
摊主又是一个胖胖的妇女,她笑眯眯地说:“两件就一百元吧,实价。”
谢月兰说:“少十块。”
妇女摇摇头,说:“最低价格,少五块。”
谢月兰一皱眉,说:“差五块钱而已,不行我走了。”说完放下衣服,真的想走了。阿姨苦笑摇头,说:“妹子,哪敢跟你胡乱开价呀?真的不行,你走我也没办法。”她果然也是跟之前的妇女一样的想法,熊四海又开始觉得有点不自然了,双手搓了搓,但谢月兰落落大方,说:“包好。”伸手就掏钱。
熊四海大惊,赶紧说:“我来。”
谢月兰一瞪眼,仰着头说:“别动,我给。”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买给你的。”
熊四海愣住了,心里微微凌乱。妇女包好衣服收了钱,笑着说:“你女朋友真体贴,对你真好。”这话又令两人好一阵尴尬。谢月兰低头出去,步伐挺快,这次她害羞的时间很短,三两拐带熊四海来到另一家,买了洗发水、沐浴露、牙膏之类的东西,全都是她付钱。但是呢……经过卖内裤的档口时,她停下来把脸扭开,就站在不动。
熊四海可真的蠢到家里了,居然还问:“怎么了?”
谢月兰瞪了一眼,说:“你洗澡不换衣服的吗?”
“有了呀,两套就够,要那么多干嘛?”
“你……你……就穿这些?”
“当然了,现在天气又不冷。”熊四海一边说一边扭头看来看去,忽然大叫一声:“哎呀!”
谢月兰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丢下一句就跑:“我在前面等你。”熊四海摸摸鼻子,狠狠地骂了声:“笨猪!”赶紧买了东西冲上去……
回来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身后夜市摊的喧闹隐隐传来,旁边大路上车辆飞驰穿梭,人行道却是清静得很。
默默地走了几分钟,熊四海偷偷瞧了瞧,低声说:“谢谢了。”
谢月兰说:“有什么好谢的?我谢你才对。”
“我把钱还你。”
“不用。”
“不好意思的,我……”熊四海停下来,伸手掏钱包,谢月兰忽然扭头瞪了过去,脸上微有怒意。熊四海呆住,嘴里支吾着,手放在裤袋里不知该不该拿出来。
“这是我的一点谢意,你不用给钱我。”谢月兰继续向前走,步伐却突然加快,好像很赶时间。熊四海赶紧跟上,望着她窈窕的背影眼睛直勾勾的,心里乱得慌。
两人来到一幢旧楼底下,谢月兰轻轻说了句:“到了。”头也不回抬脚就上楼梯。熊四海一边四处打量一边答:“哦,我自己上去就行,是不是四楼?”
谢月兰说:“我也在上边住。”
“哦。”熊四海茫然应着,心中忽然一转:“她也在上边住?和我一起?不会的,我是和古普一间房,她在另外一间而已……”正胡思乱想,到了四楼,谢月兰走向四零二,指着四零三说:“你们这间,敲门吧。”
熊四海点点头,说:“今晚谢谢了,我……呵呵。”只有傻笑。谢月兰白了他一眼,说:“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把谢字老挂在嘴边干什么?”
熊四海说:“嗯,知道的,谢……呵呵。”
谢月兰说:“我进去了。”
“嗯,拜拜。”望着谢月兰进了房间,熊四海深深地呼了口气,陡然觉得全身都松了松,但心里却又感觉恍恍惚惚地,真奇怪。他猛地甩甩头清醒下,敲门。古普当然在等他,迎他进去。
这是一间小房子,就十多平方,一张铁架床分两层,旁边放着一张烂书桌,摆着一个旧衣柜,另外有两张板凳,吊扇转得“嚓嚓”地响。其他的除了卫生间和小阳台,什么家具都没有了,没电视、没电脑、没音响……
古普回到桌子边坐下,边看书边说:“自己洗漱吧。”
熊四海说:“嗯,普哥挺用功的嘛,还在看书。”
古普说:“是厨房大全,自己增值一下。”
“哟,厉害。”熊四海把东西放好整理整理,走进卫生间,扭开水龙头。一股凉爽冲遍全身,他微微闭着眼睛,思绪飘出老远老远,忽然间,一双结实修长的玉,腿从心底冒了出来,发出诱惑之极的光辉。
是谢月兰的腿!
熊四海整个人跳了跳,赶紧把凉水往头上撞……
就这样,熊四海暂时住了下来。白天八点半去店铺上班,下午休息一会儿,直到晚上九点。他什么工作都要干,本来算是挺幸苦的,不过工友们都是善良和气的人,大家相处融洽,也就干得开心。一到了夜晚,古普一般在十一点前睡觉,他就悄悄地爬起来,站在小阳台上默默念着咒语,调匀呼吸苦练神功。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一切平淡而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