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人总是在不停地反省中吸取经验教训才能进步。熊四海本来并不是特别聪明的人,但一切的一切对他的震撼实在太大,大得令他无时无刻不在回忆,有时似乎能把他的脑袋挤爆,因而令他想通了许多问题。
“哐隆、哐隆……”火车发出的声响很有节奏,就像有效的催眠药一样,有些乘客开始睡着了。熊四海身边坐着一个大胖子,屁股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凸着肥肚腩,一上车就睡,此时正发出震天一样的呼噜响。对面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少妇。另一位是个少女,瓜子脸、大眼睛、小挺鼻,头发拉得笔直刚过耳垂,消瘦的双肩、性感的锁骨,整个人散发出无敌的青春气息。
熊四海微微抬头朝两人打量了一番,目光停在少女脸上一时舍不得移开。少女的目光也曾经瞄过他,但很快就没有注意了,重新望着少妇说话。
“哎……”熊四海暗暗叹息。一直以来因为样貌平凡,他很少能得到女孩子的青睐,这点他是有自知自明的,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两个女的一直在交谈,气氛很是融洽,话音直往熊四海的耳朵里钻。熊四海听着听着,禁不住觉得好笑:“女人嘛,就会讨论这些。”
两个女人在一起,不讨论关于女人的话题还能讨论什么?
“嗯,这种面霜确实是不错,价格也不贵。”少女说。
少妇“吱吱”一笑,说:“就是呀,要是到我亲戚那买的话,还要便宜二十元呢。”
“真的?可惜上了火车,不然多买几瓶回去。”
“哎呀无所谓,我另外一个亲戚在家里也是做这个牌子的……你刚才说你在河北福定县的?”
“是啊。”
“那就成,我家在龙源县,那亲戚也在。”
少女一听顿时笑了:“那不远嘛,不够两百公里。”少妇也笑,说:“不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吗?转眼就到了。其实也不用亲自去买,让人捎一下就行。”
“嗯嗯,到时得麻烦你了,范大姐。”
“不麻烦不麻烦,月兰妹子怎么说这些见外话?我们也算是乡里嘛,呵呵。”这范大姐脸蛋白白的,笑起来还有个酒窝,想必年轻的时候可迷倒不少人,纵然是现在也风韵犹存颇有魅力。
那少女叫谢月兰,她又浅浅一笑,说:“真的是乡里,呵呵……咦,范大姐是龙源人,这口音可有点不太像。”
范大姐一挥手,说:“哎,年轻的时候出来得早,跑了好多地方,口音慢慢地就乱了。”
谢月兰点点头,说:“说得也是,我出去大半年了,开始一听别人地方的语言就头疼,现在还能说上些了,有时夹着家乡话一讲出口,笑倒隔壁一片。”
“咯咯……”两个女子捂着嘴乐了。范大姐开了包零食,分了些给谢月兰,又问:“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姐姐妹妹之类的有吗?买多些回去。”
谢月兰答:“有个姐姐用得着,她在福定县里开饭馆,这次就是叫我回去帮忙的。”
“哟,开饭馆呀,可不差,看来是有钱人,你爸妈打的本钱?”
“不是,家里境况也不好,是她们小两口子辛苦打工攒起的钱。”
范大姐满脸惊叹:“这年头呀,攒钱可不容易,你姐夫肯定是个勤快的人,他们有小孩了不?店子开在哪里?”
“有个小孩在姐夫老家养着,店子就开在朝阳南路……”
两个女子一聊起家常来可真是没完没了,说的尽是些不相干的事情,什么家里多少兄弟姐妹啦,什么堂妹表妹啦,什么谁谁嫁得比较好啦……就差没有把邻居家那条母猪生了多少崽子拿出来说。
熊四海暗暗好笑,觉的有点烦,更觉得有点饿。他一醒来就和袁求义他们说个不停,这时才猛然知道饥肠辘辘,尤其是两个女子“咂咂”地吃着零食,听着就诱人得很。
没办法了,火车的食物虽然贵,总也是要买的。他站起身朝前面车厢走去,刚过了三个卡位,忽然朝旁边坐着的一个人望了一眼。
这个人三十左右岁,穿着得体,长相并不突出,正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熊四海根本不认识他,但总觉得他与众不同,不同在哪里却又说不出来。
这感觉可有些奇怪。熊四海搔搔头,继续走去,穿过了另一座车厢,不久到了车餐厅。晚饭时分还没有到,里边冷冷清清的,几个服务员悠闲地聊着天。他随便点了份饭,大口大口往肚子咽。正吃得欢呢,耳边传来服务员的一阵对话声,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
“哎,上一趟车又有人给割了包。”
“是吗?经常有的。”
“是经常有,但这次的是个一对夫妻,丈夫有病得治,谁知道下了车才发现包给割了。那个哭呀,惊天动地的。”
“活该,现在还有谁带现金上车的?有钱也转帐了。”
“钱是不多,但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没了。”
“嗯,如今的贼子厉害着呢,有了身份证和银行卡,立即就能取钱,听说能解码。”
“就是,就是。有些人明明看上去像是在睡觉的样子,一伸手就能把别人的包割了。”
“唉,这世道。”
熊四海心中一动:“咦,刚才那个人是不是贼子?怎么我总觉得他不对劲?我有了异能之后感应大大不同,说不定能分得出好人坏蛋。是贼子关我屁事?反正我没钱……嗯,不行,如果真是贼子的话得为民除害……还是不行,我一出手可能就把他干掉了,到时徒然惹麻烦而已……那就轻轻打一顿就好,行不?”
他虽然知道自己不能胡乱动手,但一身本领无处发挥,总觉得心痒痒地难受,恨不得痛痛快快打上一场才舒服。
过了不久饭吃完了,他起身往回走。这次心中有了戒意,经过那人身旁时不禁又看了一眼。那人却还在熟睡,一点都没有特殊的地方。他暗暗皱眉,坐下来时摆头再望,刚好能瞧到那人的半边脸,于是他也闭上了眼睛,但随时警惕着。
“哐隆,哐隆……”火车依旧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呼噜、呼噜……”身边的胖子还在睡觉。天色渐渐变黑,最后一抹残阳似血般从窗边洒落,照得人脸红彤彤地。有人开始起身去吃饭,有人开始拿出自带的食物,有人在伸懒腰,有人继续吹牛……对面的两个女子停下了说话,范大姐走开了,谢月兰在听歌,一切都没什么不同,气氛沉闷乘客无聊。
熊四海时不时悄悄睁开一丝眼缝注视那人,但一直没有什么发现,或许是多疑了。他渐渐放松了神经,脑子里随即思绪乱飞,一幕幕凌乱的往事闪过。忽然,心底里一阵呐喊无端端地窜了出来:“巴布鲁嘙啊……”几乎就脱口而出!紧跟着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极快地沿胸直上,让他头脑“嗡”地响了下。
熊四海突地醒觉,赶紧压制住,双眼已经睁得老大。那股热流像电一样来去无踪,现在又消失了。
怪,真怪!不过也不怪,他身体里边多了异能,一时没有适应而已,也还没能够完全掌握,因此偶尔作乱。
“如果有人教教我就好了,袁博士……”他猛地甩甩头,又想:“打死我我也不回去,跟邓亚男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干?只要以后小心些就是,别真的错手打死人。”
他接着想了些其他事情,家里的、社会的、从前的、将来的……迷迷糊糊间就睡了过去。
一到了夜晚,火车上光线昏暗,人们无所事事,除了睡觉还是睡觉。途中熊四海醒了几次,但没有发觉什么异样,于是接着放放腰继续。就这么过了十来个小时,天亮了。车厢里渐渐吵杂,上厕所的、小孩喧闹的、站起来打呵欠伸懒腰的什么都有。到了中午,火车在一个站暂停下来,休息二十分钟。车里的人就像监犯放风一样,齐齐涌了出去,周边的小吃店陡然就火了起来。
熊四海也下了车,他抬眼四处瞅瞅,晃悠到一个面档边坐好,点了碗猪脚面。这些地方上东西极为快速,都是事前就准备好了的,但现在的人实在太多,档主还是一时忙不过来。
熊四海无聊地等着,一转眼间忽然微微一怔,范大姐和谢月兰也在这里,就站在旁边正说着话。
范大姐说:“月兰妹子先跟着我出去吧,拿了面霜再走。”原来已经到了龙源县了,火车真是越来越快。
谢月兰吃了一惊:“火车就开了,哪来得及?”
范大姐嘻嘻一笑,说:“来得及,来得及,我不是早发信息给我亲戚了吗?她正在外头等着呢,你一出去拿了再回来就可以了。”
谢月兰望望外边,又看看人群,迟疑着“嗯”了一会儿。范大姐又说:“快呀,等下真的来不及了。”
熊四海听得一愣,心想:“什么面霜这么重要呀?这女人,又不是自己的生意,还要打折,那么卖力干什么?”他望着范大姐那十分专注的表情以及殷切的眼神,心里忽然一惊:“哎呀,不妙不妙,这三八是个骗子!”
范大姐继续煽动,好像非常热情一定要帮到谢月兰为止,说:“妹子还多想什么!走了。”一把就伸手去扯。谢月兰走出几步,终于还是停下,说:“范大姐,你好意我心领了,这……我怕来不及呢,况且一下子买太多也用不完,等下次再说吧。”
熊四海暗暗点头,想:“你还没蠢到家,算你有几分机警。”
范大姐眨眨眼睛,笑着说:“好吧,下次就下次,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