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盯着熊四海,原本浑浊的眼睛忽然就变得目光炯炯,令熊四海暗暗吃惊。接着他问了一句话,更令熊四海吃惊不已。
他问:“怎么,很怕吗?”
熊四海迟疑了一会儿,反问:“大叔,你……什么意思?”
大叔的嘴角咧了咧,应该是属于笑吧,可就是笑得不太自然。他的脸很多皱纹,那些皱纹似乎都是死肉,所以无论他做什么表情,基本都一样。熊四海也盯着他看,脑子里不停地搜索,终于让他想起来了。
熊四海喊一声:“柄叔?”
他是柄叔,芳姨同村的人,负责管理祠堂,好心收留疯汉骨灰的那个大叔。
柄叔微微点头,说:“你倒还记得我,嘿嘿。”
熊四海说:“我当然记得的,还没谢谢柄叔呢,我再给你煮粥来。”
柄叔摆摆手说:“够了,够了。”
熊四海想起刚才的话,有点惴惴不安,问:“柄叔,你说……我怕?”
柄叔反问:“你不怕吗?”
熊四海强作笑颜:“我怕什么呀?”
柄叔又盯着他,良久才说:“你不怕就行了,记住,不能慌!”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熊四海怔怔发呆。
柄叔的话肯定有点玄机,难道他知道熊四海的事情?如果是芳姨多嘴的话,他知道不出奇。但是他怎么知道熊四海害怕呢?难道他看出了什么?他的村庄挺远,他应该没有什么业务,为什么夜里来熊四海这里吃粥呢?还有,熊四海刚才见到的到底是不是幻觉?女鬼已经被庙祝消灭了,难道另外又有恶鬼找上他了?
一时间,许多问题冒了出来,搞得熊四海心烦意乱。
当晚,生意淡薄。堂叔很快就没活儿干了,出来和熊四海坐在一起,无聊地看电视。有人陪着,熊四海的心也安定许多。渐渐夜深,堂叔决定早收摊,他们一起收拾东西。
熊四海正搬着粥盘,堂叔在搬桌椅,忽然他喊了一声:“咦?这是什么东西?”桌子底下贴着一道黄色的纸张,被他撕了下来。
堂叔撕下的黄纸,上面写满了红色的怪文,很明显,这是一张符咒。熊四海心头一震,冲上去说:“别扔……”但堂叔已经把符咒撕烂,随手丢在了一边。
熊四海急了:“叔,你怎么撕了呀!”
堂叔冷冷地说:“不知哪来的东西,旁门左道。”
这张桌子就是之前柄叔坐的桌子,想必是他贴上去的符。他为什么贴符呢?当然是有深意的。现在符没了,熊四海只觉得有不好的预兆。
当晚睡觉的时候,熊四海翻来覆去睡不着。租来的地方空间小,他和堂叔同住一间房,上下铺。耳边传来沉沉的鼻鼾声,堂叔倒是睡得稳稳当当、舒舒服服。
“当。”静夜之中外厅忽然传来异响,把熊四海吓了一大跳。他的神经绷紧,时刻注意着。过了几分钟,没事。他刚松一口气,哪知又是一声:“笃。”
他的腰杆一挺,坐起来。
良久的寂静,还是没事。或许是老鼠什么的吧,他是不是太过敏了?他长长地嘘气,想上厕所尿一个,但转念就不敢了。天呀,他越来越胆小,还是不是个男的啊?不过他经历的事情实在恐怖,不由得他不怕。
尿尿这事儿,不想就没什么,一旦想了,就很难憋得住。熊四海开始觉得很急很急了。没办法,他蹑手蹑脚的下床,先开亮灯,然后打开门勾头瞅瞅外厅,犹豫了十几秒钟才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
他像做贼一样窜进厕所,之后像被追赶的贼一样飞奔跑回房间,拖鞋“踢踏踢踏”地响。堂叔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熊四海爬上上铺,刚躺下,外边再次传来响动。
“嘎吱,嘎吱……”应该是在摩擦什么东西,声音很轻微,却很清晰地钻入耳中。他暗暗咒骂,想着可能是什么小虫之类的。
“悉悉窣窣……”声音竟然换了一种,好像有人在翻动纸张。
熊四海有点害怕之余,更多的是愤怒,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由于他刚才出去没发生什么事情,现在胆子大了许多,于是悄悄地下床,轻轻打开一线门板。
外厅光线暗淡,他集中注意力查看,没发现什么,声音也停止了。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他的心猛地一跳:“是她!”这个念头刚转动,随即自己否定了。那女鬼是穿白衣服的,这个家伙嘛……
朦胧中,有个身影在微微晃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原来是个贼?熊四海乍惊之下很快就安定了。是贼好办些,他的胆气一壮,想了想,悄悄关上门,推醒熟睡中的堂叔。
堂叔“唔唔”几声,埋怨说:“什么呀?”
我低声说:“叔,有贼!”
堂叔一惊,立即清醒了。他是一个强健的男人,加上熊四海在旁边,对付小偷可不怕。房间里杂物多的是,堂叔拿了一根竹烟筒,熊四海拿了一根秤杆。堂叔大吼一声,开灯开门就冲出去。熊四海也准备冲出去的,但就在冲到门口的一瞬间,他的心猛然大震。
这种感觉,十分强烈而熟悉。在医院里,他就时时有这种感觉,好像有种无形的压力,令人透不过气来,好像旁边有人盯着,他却看不到。每次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总是很害怕很惊恐,于是他呆住了,不知所措。
堂叔在外厅搜查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他悻悻然地开骂:“屁!什么都没有,臭小子你找抽是吧?三更半夜的吵醒……”骂着骂着他停住了,奇怪地看着熊四海。
熊四海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十分特别,堂叔轻轻一叹气,说:“小海,你怎么了?你别乱想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熊四海说:“叔,有人在我们房间里。”
堂叔扭头瞧了瞧周围,然后怜悯地看着熊四海,轻轻摇头。在他眼中,熊四海可能是发神经了,但是,那种强烈的感觉深深地刺激着熊四海,可谓深入骨髓!刚才他确实看见一道黑影,现在却不见了。
他突然嘿嘿一笑,可把堂叔笑傻了。其实可能是他自己傻吧,整天疑神疑鬼的。他呆呆地站立着,像一根木头一样。
堂叔喃喃地说着:“糟糕呐,可能从四楼摔下来摔坏了脑子,唉……”他走进厕所,熊四海清楚地听到他尿尿撞击马桶的声音,接着听到冲水的声音,然后看见厕所门打开。
一个人走出来,熊四海的眼睛随意一瞟,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出来的竟然不是堂叔,而是一个女人。这女人好面熟啊,阴森的目光,冷冷地笑容……
“呔!”熊四海大惊之下喊一声,手中的秤杆用力砸去。
“啪、哎哟!”秤杆一击即中,砸得结结实实。然后熊四海就看见堂叔抱头蹲在地下,痛苦地惨哼,一副又惊又怒的模样。
熊四海傻眼了。
“哎哟,草你丫的小兔崽子。”堂叔在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