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一个问题,此时此刻萦桢反而不会回答。他给了宫女一面金牌,让她出去领些吃住用品,过一会儿回来不迟。宫女依言去了,萦桢这才来到冷宫里面,跨进一间空荡荡没有任何装饰的大房间,看见心仪已久的贵妃沈灵正斜倚在床前窗边抬头望天。
此刻,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一抹金色的余晖镀在沈灵美丽绝伦的侧脸上,圣洁得好像女神散发出来的光彩。萦桢看得又有些失神,这种感觉如同那日在乾佑河边产生的情绪一模一样,他心中热烈渴求着能够走上去,把这个女人狠狠搂在自己胸怀里,亲她、抚慰她,让她成为自己的人,然后一生一世跟着自己!
可是,这些想法一直以来只能在空虚落寂的心头徘徊,他没有胆量让其中一项成为事实。
萦桢默默静立着,他希望对方能主动转头同他说一句话,哪怕这句话只有一个字,他也会幸喜若狂地为她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然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实现起来也如此不容易。萦桢满怀诚心地等待着,脑海中一刹那间闪过无数个绮丽而不切实际的幻想,结果耳后传来一声惊呼:“你们在干什么?”
萦桢如同被一声霹雳劈在头顶,回转身,看见一身艳服的苏飞虹站在冷宫门口,同样带着一脸不可思议,张口结舌道:“难道你们也有……”猛然一挥袍袖,转身就走。
萦桢急忙赶上去,不料那个原梭罗圣女轻功贼好,还没等他赶出几步,前面人影儿也看不见了。萦桢惊慌失措,不顾天色将晚,快步出宫飞马来到靖安侯府上。见到陶仲恺,把事一说,陶仲恺跌足道:“这可糟了,王爷你一世英明,节骨眼上怎么做出这样一个糊涂事来?那沈妃娘娘是个轻易不能扯上关系的麻烦主儿,那苏美人只要到皇上面前一说,你、你、你,丢官罢职掉脑袋,就乖乖等着去吧?”
萦桢急切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其中厉害,冷宫里那个小宫女都被我支开了。苏飞虹不是在绿藻元陪王伴驾吗?我怎知道她这时候会突然回来?而且,我也没对沈灵做出什么,只是看了一眼,皇上难道也不放过我吗?”
陶仲恺道:“这事说犯就在一夜之内,您先等着好了,皇上如果明天回来,必然有对策加在你身。我们事先先计划好如此如此,等事发那一刻,立刻起兵造反!”
“不嫌太快吗?”
“慢了就会失去先机!”陶仲恺发了一道密令给皇宫中自己一位心腹手下,嘱咐他万万保全十四王爷的身家性命,然后去钰王府上,连络平安侯曾广义以及秘密勾连的盟党,必要时候重兵出击,攻他一个措手不及,将皇位一举夺过来!
再说十四王爷萦桢害怕兄长楚宏突然回来拿他问罪,一连几天不敢回府,人便在郊外大营里待着。但绿藻园里一直没有传出任何异常响动。而苏美人当天便被召回去——至于为什么突然从绿藻园回到宫里,大概除了她自己,也只有皇上知道了——钰王、陶仲恺等了半天,见没有导火的契机,也只得暂时歇手。
时到立夏,楚宏才从绿藻园回京。与此同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城门口接驾的队伍中。因为很长时间不出现的缘故,一同在场的诸位臣公都非常惊讶,心道:“还以为这个小子不会回来了,怎么又出现在京城?想必放心不下他的姐姐。”
这个出现得突兀的正是被贬官罢职的沈郁剑。
沈郁剑来接驾,身上收拾得自然非常光鲜,但是脸上带着风尘之色,似乎刚行了很长的远路,连嘴角边一贯存在的笑意都带着一丝疲惫。皇上龙辇行过来,他抢先出来,一个人快步走上去磕头。
楚宏从上方端详他,微笑道:“爱卿出去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了,从现在开始,朕准许爱卿官复原职,你依旧担任督军统领,监管全国上下兵制。”沈郁剑谢恩。后面跪在武班当中的萦桢、陶仲恺等人面面相觑,均猜不透皇上派沈郁剑干什么去了。
他们跟着请罢圣安,起身让龙辇先行,随后依次跟在护驾队伍的后面徒步来到金銮宝殿。四王爷萦镝交出监国一职,皇上嘉奖道:“皇兄费心了。”十四王爷萦桢这时候正站在下面,楚宏突然叫他名字,又笑眯眯道:“萦桢,朕在郊外,听说你也代替朕操劳了不少事,好生辛苦,是不是?”
萦桢的心“咯噔”一下,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口中却道:“臣不知皇上指得是哪一桩?”
“弟代兄职!” 楚宏一字一顿说完,金殿上哗然。萦桢腿一软,跪倒在地道:“皇上,您一定是听了谗言,我没有做过任何越轨的事呀!”
楚宏脸色立刻沉下来,甩手把一样东西扔在地上,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那东西扔在地上,金光闪闪的,萦桢心如击鼓,拿起来看得明白,正是那日交给那个小宫女的金牌。那上面刻着他的身份、权职,说什么也不会有错。楚宏冷笑道:“朕听到的还会是谗言吗?而且朕要告诉你,这东西是朝阳亲手交给朕的,你犯下的事,她都跟朕讲得一清二楚!”
这些话犹如盛夏震震响雷,击得萦桢头脑混沌站跪也跪不稳。楚宏又把陶仲恺叫出来。
太监小禄子,把一张绘着图画的纸递下去。
楚宏道:“你区区一个靖安侯爷,掌管督城兵马司八千人众,何以如此张狂?”
又连声点出好几个人的名字,除了不在场的钰王千岁,个个都在钰王府银安殿聚义时出现过的。
楚宏冷笑道:“休要怪朕把话说重了,你们想结队造反,暗中搞这些勾当,根本就是以乱击石自不量力!朕既然敢将权力交给你们,对你们的一言一行必定了如指掌。陶仲恺,你在城郊一百里外新安村埋的军戎器械,朕已经替你挖出来了。那些个朕为你打上楚记的图表,那里的人和囤积的粮草,该怎么着就该怎么着去……”